天色擦黑。

蘇州胡同，七號院前院。

一輛解放車停在門前，李衛東打著哈欠從駕駛室下來。

因為李哲開了365蔬菜店，現在送菜的時間要早了很多。凌晨三四點，王榮生就起床帶人采摘，不到五點鐘，汽車就要從大營村出發，比往日提前了一個多小時。

南側門臉房打開，王建軍走了出來，跟李衛東打了個招呼，哥倆從后車廂抬下兩筐黃瓜。

李哲也從門臉房走出來，手里提著個公文包，想要搭車去365蔬菜店。

李衛東笑著對王建軍說：“軍兒，今個你看家，我去蔬菜店瞅瞅。”

“行。”王建軍應了一聲。昨天早上他跟著卡車送菜，已經見過了365蔬菜店。

“等一下。”李衛東撂下一句話，轉身爬進副駕駛，從里面拿出一個籃子，“今兒個你生日，這是家里人讓我給你捎的。有我媽蒸的紅點饅頭，還有我舅給你煮的雞蛋。中午，我下廚給你做碗長壽面。”

“謝謝，衛東哥。”

李哲沖著王建軍說：“哥，中午我回不來，晚上給你過生日。”

李哲只能記住自己和父母的生日，其他人的生日是記不住的。

王建軍笑道：“晚上，我有安排，你早點回來就成。”

李哲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行，我記住了。”

上車后，李衛東有些好奇：“建軍有啥安排，神神秘秘的，難不成有對象了？”

李哲笑道：“這我不知道，你咋不直接問建軍哥。”

“嘿，建軍這小子臉皮薄，我問了，他也不好意思說啊。”李衛東摸著下巴，回憶了一下，“前兩天，好像聽著娘和舅舅說過這事，估摸著是想給他介紹對象。”

李哲來了興趣：“哪家的閨女？”

“嗐，當時大丫跟我鬧著玩，鬧鬧哄哄的，根本沒聽清。”李衛東搖搖頭，接著說，“對，陳老師昨個說，讓你有時間回去一趟，他有事要跟你合計合計。”

“行，等忙過這兩天，店里的情況安排好，我就回去。”

兄弟倆在車里閑聊著，汽車很快開到了建國門大街，停在了外交公寓蔬菜店外面。

李衛東下了車，一眼就看到了綠色的365蔬菜店招牌。“嘿，這牌子鮮亮，挺好。”

孫濤也聽到動靜，帶著三個大媽出來，一起幫著搬運蔬菜。

別看三個大媽是女人，但身上的力氣不小，搬起東西不比男人差多少。

李衛東和趙大媽一起搬著一個菜筐進了店里，見到貨架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商品，眼睛里透著新奇。

他這看看，那瞅瞅。除了果蔬，還賣雜貨和肉類。“嚯，這牛肉可真貴！老二，你不是寫錯了吧，居然要55外匯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龍肉呢！”

“這是外國進口牛肉，空運過來的。”

“坐飛機來的牛？”李衛東摸了摸冰涼的牛肉：“別說，這牛肉跟咱們本地的確實不一樣。這瘦肉里面帶著白紋，還真沒見過。

你要不說是外國牛肉，我還以為這是病牛的肉呢。”

李衛東在店里轉了一圈，贊道：“不錯，不錯，你這店弄得挺好，啥都賣，跟咱村的代銷店差不多，就是這東西貴得多。你咋想到開代銷店的？一開始不是說要開蔬菜店嗎？”

李哲說：“對，一開始是打算開蔬菜店。但人家來買菜，也不會只買菜，還會順帶著買一些其他的商品，我就搭配了一些。”

“嘿，還是你小子機靈。”看到弟弟的蔬菜店，李衛東心情大好，心里也踏實了。

自打那天跟媳婦談過后，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得勁。連自己這當哥嫂的都有自己建大棚的想法，那其他人肯定也會有類似想法。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弟弟的攤子就得散。

但這事，他也不好直接跟弟弟說。現在看到弟弟在京城的蔬菜店辦得有聲有色，不光賣蔬菜還賣其他的商品，他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了。

老二腦子好使，自己這一撥人剛有建大棚的想法，還沒行動，人家已經在京城有產業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瞎操心，還有好幾個月呢，到時候老二應該會有安排吧？

李衛東看完稀罕，跟著去送菜了。

孫濤帶著三個大媽備菜、整理貨架物品。李哲核對商品價格是否有變動，如果進貨的市場價改變，也需要更換新的售價標簽。

八點四十分，林知夏到店，戴上圍裙幫忙干活。

八點四十六分，陳菊到店，幫忙擦柜臺。

這倆姑娘眼里都有活，李哲還挺滿意的。

八點五十二分，蔬菜店門口站著一個人，既沒有進來，也沒有離開。

孫濤走近一看，轉身跑到李哲面前：“李哥，是昨天第一個買菜的那個外國大姐，好像叫什么……呸……佩奇。”

李哲笑笑：“喬治娜·佩奇。”

“對，對。”

“回頭好好練練你的英語，正式營業的時候要還這樣，我可真扣錢了。”

“練！我天天都有練習。”孫濤訕笑了一聲，看向門外，“李哥，要不要把那個大姐請進來？總不能讓人在外面站著。”

李哲看了一眼手表：“咱們之前說的是九點營業，按理說，應該九點后再接待客人……”

他對著一旁的林知夏說：“林同學，外面天氣冷，你把那個大姐請進來，告訴她咱們九點才營業，她可以先在店里坐會兒。”

孫濤搓搓手提醒：“李哥，咱們的商品都準備好了，其實現在可以營業了。”

李哲搖頭：“店要有店規，這也是一家店的信用。說九點開業就九點開業。今個客人八點五十分到了，你讓客人直接買東西；明天客人更早到了，你還沒準備好商品，你怎么處理？”見到孫濤皺眉不語，李哲繼續說：

“而且，其他客人都是遵守規定九點來買菜，結果他們來的時候發現有客人已經帶著菜離開了，他們心里也會不舒服。如果大家都不按照店鋪規定的營業時間買菜，咱們這店不就亂套了嘛。”

孫濤聽完，忙點頭：“李哥，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

李哲扭頭，看到林知夏將喬治娜·佩奇請了進來。她是店里的第一位客人，李哲對她印象比較深：“濤子，問問大姐想喝啥？咖啡、茶葉、白水，咱們都有。”

孫濤咽了咽口水，扭扭捏捏地走過去，用有些蹩腳的英語問：“佩奇女士，你想喝點什么？”

“不用了，謝謝。”喬治娜·佩奇禮貌回應了一聲。

“好的。”孫濤轉過身，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她聽懂了！她聽懂我說的英語了……

喬治娜·佩奇大姐進店后，雖然沒有立刻挑選東西，但也一直在店里轉。等到九點鐘，她第一時間選了四種蔬菜、兩種水果、兩斤高筋面粉和一斤進口牛排……

稱重，結賬。她總共花費了九十外匯券。

雖說比昨天的花費多了十塊外匯券，但實際利潤卻大大減少。

原因也很簡單：昨天大姐買了一斤秦川雜交牛肉，今天買的是進口牛排；前者的毛利17元，后者幾乎不賺錢。

九點后，客人們陸續進店，比昨天的客人還要多。李哲今天就沒再讓人出去發傳單，只是將蔬菜擺在了門口的攤位。

上午十點，王婷到店。

見到店里的客人不少，她趕忙換上圍裙幫忙。

一直忙到了中午十一點多，店里的果蔬已經賣掉了一大半，肉類也賣了不少，只是今天秦川雜交牛肉回購率一般，剩了不少。

中午不忙了，幾個人分撥吃飯。

王婷早上吃飯晚，李哲就讓另外幾人先吃飯。等林知夏他們回來，李哲才和王婷一起出店。

臨近中午，日頭高掛。

李哲站在陽光下還挺舒服，對著一旁的王婷問：“你想吃啥？”

“我也不知道吃啥。”王婷戴上了李哲送的黑色皮手套，笑道，“聽你的吧，今天我請客。”王婷想到了什么，補充道，“西餐不行。”

“哈哈……”李哲笑笑，“那咱們去吃門釘肉餅吧，有點饞這一口了。”

王婷拍著高聳的胸脯：“沒問題，王姐我請客，你想吃多少都成。”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

過馬路時，李哲自然地牽起王婷的手，王婷的手顫了一下，但并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