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電視機廠家屬院，二樓王家。

王光偉站在客廳的餐桌旁擺放碗筷。陳淑萍端著一盤紅燒帶魚從廚房里走出來。“都快7點了，你閨女怎么還不回呢？”

“估摸著也快了。”王光偉隨口應了一聲。

陳淑萍問：“那胡蘿卜雞蛋是炒還是不炒？”

“炒吧，做好了咱們先吃。要是晚了，沒準她在外面吃。等吃完飯我出去遛個彎，去站牌那接她。”

陳淑萍就轉身進了廚房，王光偉也跟著進了廚房，盛了兩碗玉米粥。

就在這個時候，門從外面打開，王婷走了進來。

王光偉招呼道：“婷婷回來了。你媽剛才還念叨你來著。趕緊洗手吃飯吧。”

王婷脫掉外套進了客廳：“我媽做什么好吃的了，還挺香的。”

“我們單位今兒個剛發的帶魚，你媽剛燒出鍋的，這可是她的拿手菜。當時我就是吃著她做的這道菜，才被她拿下的。”

王光偉剛說完，陳淑萍就端著一盤胡蘿卜木耳炒雞蛋走出來：“什么叫我把你拿下？當時不知道誰天天往我們家跑，單位發了福利也往我們家送，不要還不行。要不是我爸覺得你人老實，我能嫁給你？”

王光偉也不生氣，笑著對王婷說：“你媽當時可是廠里的廠花，漂亮著呢。給她寫情書的人可不少。”

“行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還提？也不怕孩子笑話。”陳淑萍解下身上的圍裙，隨手放在椅子上，對著一旁的女兒問，“婷婷，你這去蔬菜店幫忙的，咋比你爸下班還晚？不會真給人家干苦力了吧？”

王婷笑道：“哪能呢！我也沒干什么活，就是跟其他店員聊了會兒天兒。”

王光偉問道：“店里除了你還有其他大學生？”

“有啊。有一個是我們同學，還有一個京城大學外語系的。他們兩個也是去蔬菜店做兼職。”

“哎呀媽呀，京城大學的高材生也去蔬菜店打工？”陳淑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王光偉說道：“別管哪個大學的，只要還沒有大學畢業，那就是羽翼未豐的雛鷹。還不到它振翅高飛的時候，現在正是學習知識、積累經驗的時候。涉外蔬菜店不光能和老外對話練習口語，收入也不低。”

王光偉還有句話沒說，不是所有的大學生都像他們家一樣吃喝不愁。有些人是頂著打工的名頭練習外語，也有人是打著學外語的名頭打工掙錢。

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閑聊。

陳淑萍的廚藝很好，紅燒帶魚更是一絕。三個人兩盤菜，吃得干干凈凈。

吃完飯，王婷主動承擔起了刷碗的重任。

陳淑萍洗了一個蘋果、一個梨，切成果盤端了出去。夫妻倆坐在茶幾旁，一邊吃著果盤，一邊小聲嘀咕著。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

第二天一早。

天還沒亮，陳淑萍就醒了，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已經6點多了。

屋子里燒著暖氣，但算不上太暖和，她躺在床上也不愿意起，豎著耳朵聽了會兒，聽不到任何動靜。

不到7:00她就起床做飯，7:20已經把飯做好了。她沖著剛剛起床的丈夫說：“你瞅瞅昨天我說什么來著？她指定起不來。就這還賣菜呢？等她到了蔬菜店，人家早市都結束了。”

王光偉笑了笑，不以為意：“讓她睡一會兒吧，遲到就遲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不容易放假了，還不讓睡個懶覺？”

隨后夫妻倆擺上飯菜，開始吃早餐。夫妻倆吃完已經7:40了，王婷還是沒有起來。

陳淑萍有些忍不了了：“這飯都涼了，我去叫她。”

“咚咚……”陳淑萍敲了敲房門：“婷婷，該起床了。飯都做好了。”

“啊，您在鍋里捂著就成，等我起來了再吃。”

陳淑萍語氣夸張道：“你不是要去蔬菜店上班嗎？也不看看都幾點了。一會兒人家該關門了。”

“沒事兒，我再睡會兒，8:30出門也不晚。”王婷還有些困，又迷糊了十幾分鐘才起床，洗漱又花了二十分鐘，坐在餐桌上已經8:20了。

陳淑萍忍不住問道：“婷婷，你們蔬菜店幾點開門？就你一個人去的晚，還是其他人都去的晚？”

“9點才開門呢，趕得上。”王婷咬了一口雞蛋，慢條斯理地吃著。

陳淑萍還是頭一次聽說9點開門的蔬菜店，暗道，這年頭還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

她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等哪天有時間自己也過去瞅瞅。

……

八點五十四分，王婷到了365蔬菜店。門口掛著“試營業”橫幅，下面掛了一個小黑板，寫著店里的蔬菜品種。

王婷推門進了店里，蔬菜店跟昨日相比，又增加了很多品類。蔬菜區域擺放得滿滿當當，有生菜、菠菜、西藍花、黃瓜、青椒、西紅柿、土豆、胡蘿卜，水果區域多了草莓。

見到其他人都到了，自己是最后一個，王婷有些心虛地問陳菊：“你什么時候到的？”

“我八點多到的，倒數第二個。”陳菊壓低了聲音說，“林知夏比我來得早，聽她說，那些負責整理菜的大媽，不到七點鐘就到店里了。”

王婷點點頭，掃了一眼店里，見李哲正在和孫濤說話。

過了一會，李哲向著她走過來，遞給她一個嶄新的圍裙：“王婷，戴上這個吧，別把衣服弄臟了。”

王婷接過圍裙，見上面寫著英文詞語‘導購’。“謝謝，一會我們做什么？”

李哲說道：“不著急，先熟悉一下商品的位置、價格。回憶一下稱重和收銀的流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隨時問我。天氣暖和一些，就把蔬菜擺在門口。有客人進來，你就負責接待客人。”

王婷在店里轉了一圈，除了果蔬增加的品種，肉類區域也擺得滿滿當當，有雞肉、豬肉和牛肉。

見到牛肉區域寫著55外匯券一斤，她對著一旁的李哲說：“這個牛肉好貴啊。”

“這是進口牛排，價格會高一些。而且每天只有十斤的量。如果客人想要便宜一些的牛肉，可以給他們推旁邊的秦川雜交牛，這種牛肉也是咱們店的主推產品。”

秦川雜交牛的標價是30外匯券一斤，牛肉的進價是十塊外匯券一斤，賣一斤就能賺二十外匯券，比反季節蔬菜的利潤還要高。

不知是因為天氣冷外出的人少，還是因為剛營業的原因，店里一直沒有上人。

孫濤有些坐不住了，提議道：“李哥，咱們把蔬菜往門口擺吧？外面出太陽了，應該也不是很冷了。”

“可以，你看著安排吧。”李哲直接放手給孫濤。畢竟他是店長，以后要負責這家店的日常工作，李哲在旁邊查漏補缺就行。

孫濤和趙大媽將一個臨時貨架搬到門口，擺放上幾種反季節蔬菜。孫濤還特意調整了一下位置，將草莓和西紅柿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隨后，他又做了詳細的分工：他帶著林知夏去附近發傳單；王婷和陳菊在店門口發傳單，并負責接待進店的客戶。

……

外交公寓1號樓。

一個四十來歲、金發碧眼的女人走出電梯。她個子很高，穿著一身黑色長款呢子大衣。

門口的保安見到她后笑著說：“佩奇夫人，早上好！”

“早上好，陳先生。”喬治娜·佩奇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實際上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三個月前，她跟丈夫一起來到京城，來之前她還滿懷期待，向往著古老的東方文明，想體驗一下中國文化。前幾天確實玩得很開心：爬了長城，看了故宮，吃了烤鴨，串了胡同，體驗了一把中國文化。

但進入冬天后，她發現自己有些不適應這里的氣候。這里的天氣又干又冷。屋子里雖然燒著暖氣，但也使得空氣更加干燥。她已經連著三天沒上廁所了，這種感覺真的很要命：“上帝啊，救救我吧！”

一路上她都低頭走路，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也不想打招呼。身體上的不適，也影響到了她的情緒。

突然，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用有些蹩腳的英語說道：“您好，女士。我們365蔬菜店今天試營業，全場商品一律9折，各種反季節蔬菜任您挑選。”

喬治娜·佩奇接過宣傳單瞟了一眼，見到上面有西蘭花、生菜、菠菜、青椒……這些菜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了。她不光是嘴饞了，更重要的是這些菜可以緩解她的身體癥狀。

“這單子上的菜，你們蔬菜店真有？”喬治娜·佩奇不免有些質疑，這么冷的天真能種出蔬菜？

“是的。我們蔬菜店就在東面不遠。今天是第1天試營業，您可以去看看。除了蔬菜之外，還有其他各種商品。”這個女孩正是林知夏。

孫濤在一旁站著，既聽不懂也插不上話。

喬治娜·佩奇女士拿著宣傳單，半信半疑地走向365蔬菜店。見到蔬菜店門口的菜攤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蔬菜，她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喜色，“感謝上帝！我終于有救了！”

王婷笑著迎了上去：“女士，歡迎光臨。您想要什么菜？”

喬治娜·佩奇指著土豆和胡蘿卜：“這個、還有這個……除了這兩樣，我全都要！”

……

第二章還在寫，稍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