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胡同。
陳淑萍騎著自行車跟在丈夫后面,她還是頭一次來這邊,瀝青路面兩側(cè)四合院錯落分布,梧桐樹枝干粗壯,形成幽深曲折的街巷景觀。
街道兩側(cè)也有不少商鋪,生活很便利。
不一會,兩人騎著自行車到了七號院。
李振國下車,指著大院圍墻說:“這整個院子都是七號院,那邊是前院門,門口還蹲著倆獅子。”
“我自己不會看?”陳淑萍白瞪了他一眼,“你啥時候也給我買個房子,我也不要這么大的四合院,有個屬于咱家的屋子就成。”
“咳……”李振國干咳了一聲,苦笑道,“快了,快了!等小京大了,咱家指定要買的。”
陳淑萍不樂意了:“媽呀,還要等兒子長大了,你媳婦我就不配住你買的房?”
李振國知道說錯話了,趕忙補(bǔ)救:“我好好掙錢,肯定讓你們娘倆住上新房。”
“這還差不多。”說話間,夫妻倆走到門口,李振國上前敲門,“咚咚……”
過了一會,門開了,李哲站在門里,見到叔叔有些欣喜,見到嬸子有些意外。
他讓到一旁,熱情地招呼:“二叔、嬸子,快進(jìn)來。我還說下午去看你們呢,沒想到你們自己來了。”
陳淑萍推著自行車進(jìn)了門洞,看著氣派的影壁墻、雕梁畫棟的前院,露出羨慕神色:“老二,聽你叔說,你把這套四合院買下來了?”
李哲道:“對,房主想出國,空著也是空著,就把房子賣給我了,房契已經(jīng)過戶了。年底房主就能搬走了。”
“嘿,這小院真好!”看到院子里還種著幾棵竹子,多了幾分恬靜,陳淑萍是真心喜歡,暗道,別說整個四合院了,哪怕自家以后能買個類似的小院住,她也心滿意足了。
進(jìn)了客廳,陳淑萍抽了抽鼻子:“嚯,這是什么味?這么香。”
李哲掀開鍋蓋,里面露出金黃的玉米,滿屋飄香:“我那會兒剛煮的,還剩了不少,一會你們走的時候拿點。”
“玉米!”陳淑萍著實吃了一驚,這東西夏天常見,冬天可是稀罕物件,聞著這股子煮玉米的香味,她還真是有些饞了。
李振國跟在后面,手里提了一堆東西,進(jìn)了客廳后,一股腦地放在地上。
李哲詫異道:“二叔,你咋拿了這么多東西?”
“不是給你的。”李振國坐在茶幾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老二,這玉米也是你在大棚里種的?”
李哲端了一盤瓜子和花生放到茶幾上:“我爹種的,特意囑咐我給你送過去嘗嘗。”
李振國心中一熨帖,好奇道:“大哥咋想起種玉米了?”
“哈哈……”李哲笑了笑,“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應(yīng)該是九月初,我要建大棚的時候,地里的玉米還沒熟透,我想提前收割玉米建大棚,我爹和我娘都覺得糟蹋了莊稼。
我就出了個主意,用拖拉機(jī)運鮮玉米往京城賣,當(dāng)時就我一家賣鮮玉米,供不應(yīng)求,一天就賣了一畝地,一算賬賣了二百多塊錢,比玉米熟透了賣的價還高。我爹估計是那時候惦記上了,在大棚里種了一小片玉米。”
陳淑萍一拍巴掌,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說往年沒見過賣嫩玉米的,咋今年這么多賣嫩玉米的,原來是你起的頭。嘖嘖,要不說你能掙錢,這腦子就是好使。”
“趕巧了,現(xiàn)在的政策放開了,市場也活躍了,早兩年我也不敢這么折騰。”李哲看了一眼手表,玉米煮得差不多了,將鍋從煤爐上搬下來,拿著筷子插了三根玉米,先遞給叔叔和嬸子,自己也啃了一根。
陳淑萍咬了一口,燙得齜牙咧嘴:“嘿,你別說,這味還真不錯!比夏天的還鮮嫩。”
“你呀,就是吃個稀罕。”李振國調(diào)侃道。他覺得吃起來跟夏天的沒啥區(qū)別,純粹是心理作用。
李哲嫌燙,沒急著吃:“叔,中午就別走了,你和嬸子在我這吃,咱們吃涮羊肉咋樣?”
“不在你這吃了,我和你嬸子想坐車回大營村。”
“咋的,有事啊?”這不年不節(jié)的咋突然要回去。
夫妻倆對視一眼,李振國說:“老二,你嬸子想給你介紹個對象。打算回去跟你爹娘商量商量。”
李哲愣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哪家閨女?”
李振國笑著說:“那閨女你也見過,你猜猜?”
跟叔叔嬸子有關(guān)系,自己也見過的年輕女孩……
“王婷?”這不難猜。
陳淑萍放下玉米,望向?qū)γ娴睦钫埽骸皩Γ褪俏夷莻€外甥女。老二,你覺得咋樣?”
李哲腦中浮現(xiàn)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容貌俏麗、皮膚白皙、身材比例好,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
很多跟他同齡的年輕人,或許都會向往自由戀愛,但問題是,李哲的心理年齡很成熟,讓他去追女孩談戀愛,他真沒有那個心氣和動力。
但他這具身體又很年輕,每天早上都會一柱擎天,憋得也難受。
找一個生理喜歡的人相親,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挺好的。”
這反倒讓夫妻倆有些意外,陳淑萍說:“我還擔(dān)心你這孩子不好意思呢。”
李哲笑了:“哈哈,我臉皮厚。”
“臉皮厚,好,臉皮厚才能吃得開。”陳淑萍真心贊道,在她看來,老李家這幾個男的都不笨,但性格都有缺點,都屬于那種比較悶的性格。
老二要不是臉皮厚,也未必能闖出來。
“二叔、二嬸,你們回家就是為了說這事?”
“對呀,這事得跟你爹娘說一聲。”陳淑萍咬了一口玉米。
這事李哲自己就能做主,但繞開父母也確實不好,哪怕是走個表面的過場。“行,等車回來,咱們就回去。”
……
大營村。
兒子去了京城,王秀英也給自己放了半天假,帶著大丫去代銷店玩,順便打探快嘴媳婦的事。
胖嬸家距離快嘴家不遠(yuǎn),快嘴媳婦被打后,她是第一批趕到的,據(jù)她說,快嘴媳婦被打得‘嗷嗷’叫,聲音老大了,把他們家躺在炕上睡覺的小孫子都嚇哭了。
她見到快嘴媳婦的時候,快嘴媳婦披頭散發(fā),臉上都是血,身上都是泥土,整個人像個泥猴子一樣,慘得不能再慘了。
她描述得很形象,一開始大家還憋得住,不知道誰笑出了第一聲,接著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倒不是她們沒有同情心,而是快嘴媳婦以前也是這樣笑話別人的,讓她們很難去同情她。
臨近中午,王秀英離開代銷店,趕回村北幫忙做飯。
剛走到李家地頭,就見到一輛綠色解放卡車開過來。
“嘿,今兒個回來得早。”王秀英索性等在路邊。
大丫鬧著要找媽媽,王秀英放開手,讓她自己跑去找人。
卡車停穩(wěn),副駕駛室的門打開,王秀英先是有些意外,隨后露出震驚的神色:“振國,你……淑萍!”
自從知青返城后,自家妯娌一年都鮮少回來一次,這不年不節(jié)的怎么突然回來了?難道是轉(zhuǎn)性了?
“嫂子。”夫妻倆笑著走過來。
只是陳淑萍的笑容多少有些尷尬。
王秀英感慨道:“淑萍,咱們可是有一年多不見了吧。”
“是呀,以前交通不方便,現(xiàn)在有老二的車,別管是回家,還是去京城都方便了。”陳淑萍主動上前握著嫂子的手。
王秀英招呼道:“外面冷,進(jìn)棚里說。咋也不提前捎個信,我也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給你們做點好吃的。”
陳淑萍說道:“我們原想著過年回來的,因為臨時有事,才改成了今兒個。”
“啥事啊?”王秀英看了看妯娌,又看了看小叔子。
李振國笑道:“嫂子,是好事,一會見到我哥了,一塊兒說。”
看到李振國手里提著一堆東西,王秀英皺眉道:“振國,家里啥也不缺,你買這些東西干啥?”
李振國回應(yīng):“上次我回來的匆忙,啥都沒帶,這次我和淑萍總不能空手回來,不光有你和我哥的,還有孩子們的。”
王秀英往后瞧了瞧:“老二沒跟著回來?”
李振國道:“他是想跟著一起回來的,被我攔住了。也不是外人,我們自個兒回來就成,還耽擱孩子的功夫干嘛?讓他忙吧。”
王秀英將兩人領(lǐng)進(jìn)大棚,帶著陳淑萍看了看大棚里的蔬菜。陳淑萍回想起下車后看到的十幾個白晃晃的大棚,問道:“東邊那十來個大棚種也都是一樣的?”
“一樣,那十個棚是新建的,剛好有一批葉菜熟了,走的時候給你們帶一些,拿回家給老太太嘗嘗。”王秀英笑著說道。
別管陳老太太咋樣,自家小叔子住在陳家,王秀英也不能怠慢了。
老李也聽到動靜,急匆匆地進(jìn)了大棚,咧嘴笑道:“振國、淑萍,你們咋今兒個回來了?”
李振國也不再賣關(guān)子:“哥,嫂子,我們今兒個回來是想給老二說個對象。”
王秀英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問:“誰家的閨女?”
陳淑萍笑著回應(yīng):“是我大姐家的二丫頭,今年十九歲,比你們家老二小一歲,現(xiàn)在在京城外國語學(xué)院讀大二呢。”
京城大學(xué)生!這可了不得。
老李心頭先是一陣歡喜,可轉(zhuǎn)念又想起妻子說過不愿找京城的兒媳婦。
他暗自捏了把汗,生怕妻子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犯倔脾氣。
誰知王秀英眼睛一亮,臉上綻開笑容:“哎喲,這可太好了!那閨女小時候我見過一次,出落得可水靈了。”
陳淑萍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遞了過去:“這是那丫頭現(xiàn)在的照片,你瞅瞅。”
“嚯,真漂亮,身條也好,比小時候還俊。”王秀英接過照片仔細(xì)端詳,照片上的姑娘眉清目秀,穿著時髦的連衣裙,確實跟村里的姑娘大不一樣。她忍不住問道:“老二知道這事不?”
陳淑萍笑道:“知道,我們來之前就問過他了。他見過那丫頭一面,說挺好的。”
“那就好,只要兩個孩子樂意,比什么都強(qiáng)。”王秀英笑得合不攏嘴,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這照片我就留下了,回頭也讓村里人瞧瞧,這天上下來的七仙女長啥樣。”
老李在一旁聽得直咋舌,心里直犯嘀咕:媳婦今兒個是咋了?她不是一直念叨著不想找京城的兒媳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