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一行人離開李家大棚。
周玉虎氣呼呼地說:“姐,姓朱的不是個東西!找人編排咱家‘吃絕戶’,到處敗壞周家的名聲,你還跟他過個啥?趕緊收拾東西跟俺們回家,不跟他過了!”
周玉鳳心里發苦。弟弟被打,她也心疼,但不讓她和朱益民過,她能去哪?真回娘家?就算能在娘家住半年、一年,還能一直住著?新媳婦進門了,她這個大姑姐咋辦?
周玉鳳現在也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用那三千塊錢建大棚,也不會有這么多事了。
哎,都是錢惹的禍。
“姐,你倒是說話啊!”周玉虎催促道。一想到朱益民使陰招,敗壞他家名聲,讓他娶不上媳婦,他心里就恨得牙癢癢。
周父也說道:“玉虎說得對!這朱益民就沒把玉鳳放在心上。真要當她是自家人,也不會這么對咱。玉鳳,收拾東西咱回家,不跟他過了!”在周父看來,朱益民現在沒錢,又帶個女兒,根本找不到媳婦,早晚還得去周家把玉鳳求回來。
村里沒個女人當家根本不成。
周玉鳳越聽,心里越沒底,大冬天的手心都濕了:“爹,這里面會不會有誤會?朱益民一直在大棚里,哪有功夫傳閑話?”
周母一路緊緊摟著兒子的肩膀,看著兒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心疼得直掉眼淚:“聽你堂姐說,是大營村一個姓劉的女人說的,小眼睛、大餅臉,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她婆婆跟那個人嘮了一下午,滿嘴都是家長里短,最是能說閑話了!”
“姓劉,能說會道的小眼女人……”周玉鳳嘀咕了一句,心中想到了一個人,“她是不是三十多歲?”
“沒錯!”
“快嘴媳婦!”周玉鳳一下子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很多人都習慣了叫她“快嘴媳婦”,記不清本名,她娘家姓劉,叫劉艷。
“姐,你知道是誰在敗壞咱家名聲?”周玉虎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他對這個的恨意甚至超過了朱益民。
周玉鳳道:“是我們家鄰居,叫快嘴媳婦,最喜歡說別人家八卦。”
“那還等啥!找她去!我倒要問問,她為啥害我?”周玉虎攥著拳頭,骨節嘎吱作響。
周母也說道:“玉鳳,帶我們去找這個快嘴媳婦!她到處敗壞咱家名聲,今兒個非得治治她不可!”
周玉鳳也氣壞了。要不是快嘴媳婦到處亂說,事情也不會弄成這樣,她也不會左右為難。她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怎么都可著她欺負?
她怎么就這么難!
……
快嘴家。
快嘴媳婦站在門口的太陽底下曬太陽。
今早周母來找周玉鳳,她就聽到了動靜。她最喜歡看熱鬧,當時就趴在墻邊偷聽。等周玉鳳出了家門,她就在門口守著,就想看朱家的熱鬧。
忽然,遠處來了幾個人,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周玉鳳。嘿,咋這么快就回來了?周家人都來了,看來這回事情鬧大了!
也不知道朱益民有沒有被揍?
快嘴媳婦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別人家鬧得越厲害,她越興奮,壓根沒想到自己的身份這么快就被識破了。她對外只說姓劉,沒提本名,更沒人知道她男人是快嘴。
眼見周家人氣勢洶洶走來,快嘴媳婦感覺不對勁,后退兩步,靠著門邊:“玉鳳,這是咋的了?”
周母上下打量著快嘴媳婦。雖說沒見過,但侄女的描述她聽得仔細,越看越像!走上前逼問道:“是不是你在東林村傳俺家閑話?”
“不是我!不是我!”快嘴媳婦做賊心虛,手里的瓜子都嚇掉了,轉身就往院里跑。
周母一把抓住她,越發肯定:“肯定是你!你這個惡婆娘!為啥要傳俺家‘吃絕戶’,破壞俺家和姑爺的關系?!”
快嘴媳婦上次被打后就有了陰影,猛地用力推開周母。周母年紀大了,也沒想到對方敢還手,直接被推倒,摔了個屁股墩兒。
“哎呦!我的腰——”周母慘叫一聲。
“娘!你沒事吧?”周玉鳳嚇了一跳,趕忙去扶母親。
快嘴媳婦趁機跑進門,轉身就要關門。
“草泥馬!”周玉虎怒罵一聲,一個飛踢踹向快嘴家的門!
快嘴媳婦正要鎖門,就感覺一股大力撞開木門,頂在她身上,將她撞飛了出去!
“哎呦!”快嘴媳婦往后仰倒,又摔了個大屁墩兒。
周玉虎沖進院洞,見到這個背后使壞的女人,恨意涌上心頭,對著她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頓時,快嘴家響起凄厲的呼喊:“嗚嗚……救命呀!打死人了!誰來救救俺……”
……
村北,李家3號大棚。
“羊肉出鍋嘍!”李酒缸吆喝一聲,從灶臺上端下大鐵鍋,放到桌旁的鐵架子上。掀開鍋蓋,一股濃郁的肉湯香氣撲鼻而來。
李衛東聞著羊肉味兒,已犯了饞蟲,提前在桌子上擺好了一溜碗。
李酒缸拿著大鐵勺開始盛羊肉湯,鍋里只有羊肉和蘿卜。撒上鹽、蔥花、香菜,再點上一點辣椒油。滋溜喝一口,那叫一個香!
這邊剛盛好,那邊王秀英烙的餅也出鍋了。酥脆的烙餅同樣香得讓人流口水。
李哲肚子也餓了,先拿起一角烙餅咬了一大口。還有點燙嘴,但剛出鍋的烙餅最香也最好吃。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大棚門簾被掀開,村支書王鐵頭走了進來。“嚯,正吃飯呢?”
李哲起身笑道:“王叔,您來得正好,一塊兒吃點兒!”
“嘿,那我就不客氣了。”這年代羊湯烙餅的香味兒很難抗拒。而且王鐵頭也知道,李哲有錢,不缺他這口吃的,自己越吃他還越高興。
天晚了,王鐵頭沒騎自行車,是一路從村委會走過來的,凍得手腳都麻了。喝了一碗放了辣椒油的羊湯,身上泛起暖意,舒服多了。
李哲搬出一箱汾酒:“王叔,今兒晚上咱喝點兒?”
王鐵頭擺擺手:“改天吧,今天不能喝了,還有事呢。”
老李擔心是今天打架的事,放下羊湯碗:“支書,是啥事兒啊?”
王鐵頭看了一眼朱益民,收到李哲的眼神示意,說道:“是益民和周家的事。”
老李露出擔憂神色:“周家告到村委會去了?”
朱益民趕忙說:“王叔,是周玉虎先動手,我才還手的,跟其他人無關!”
王鐵頭擺擺手:“不是這事。快嘴媳婦被打了,人送到鎮衛生所了,周家也被派出所帶走了。”
“啊?啥時候的事?”朱益民驚了。
其他人也都露出詫異神色。
王鐵頭反問:“你們沒聽到消息?”
老李說道:“支書,我們天天在大棚里忙活,哪有功夫打聽外面的事。”王秀英平常倒是常去代銷店,但那是兒子不在家時。只要老二在家,王秀英很少往外跑。
王秀英最好奇,第一個湊過來問:“支書,咋回事?周家人為啥要打快嘴媳婦?”
王鐵頭有些哭笑不得,但這事也瞞不住,索性直說了:“張玉珍家不是跟快嘴媳婦鬧矛盾了嘛,她在咱村代銷店待不住,就跑到東林村說閑話,說人家周家人要‘吃絕戶’……”
后面的話王鐵頭沒細說,直接講打人:“那周玉虎也不是個東西!一個老爺們抓著快嘴媳婦一頓狠打!聽鄰居說把人揍得嗷嗷直叫,快嘴媳婦的牙都被打掉了一顆,弄得渾身是血,看著老嚇人了!”王鐵頭簡單說了情況,就沒再繼續。
吃完飯,李哲將王鐵頭請進了一號棚說話,一起跟進來的還有老李和朱益民。
王鐵頭開門見山道:“益民,這事你打算咋處理?要不要村委會幫著說和說和?”
朱益民露出一抹苦澀:“支書,就不勞煩您了。我打算……和周玉鳳離婚……”
王鐵頭嘆了一聲:“你們倆過了這么多年,還有個孩子,要不再考慮考慮……”
“我和周家都鬧成這樣了,還咋過……”朱益民無奈道,“玉鳳要是能不跟周家來往,我倒是還能跟她過,可她……能嗎?”
王鐵頭見他下定了決心,也不再勸:“聽說周家‘借了’你三千塊錢,你打算咋辦?”
朱益民有氣無力地說:“那是我和玉鳳一起存的家當。就算離婚了,也有她一半,我只要一千五就成。”
“行,回頭我告訴周家……”王鐵頭也不知該說什么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朱益民沒再說話,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一號大棚。
“好好的兩口子,咋就鬧成這樣了……”王鐵頭感慨了一句,沉吟片刻說,“哲子,我今兒過來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啥事?您說。”
“這些天我沒少往鎮上跑。陳鎮長在鎮里開會,專門討論了蔬菜大棚幫扶、補貼的事,也把這事上報到了區里,現在上面還沒答復。”王鐵頭往四周瞅了瞅,壓低聲音繼續說,“陳鎮長說了,這事光他一個人使勁不夠,你也得幫著使使勁。”
李哲問道:“怎么使勁?”
王鐵頭說道:“一方面,最好能弄些蔬菜樣品,讓他送到區里,給領導們看看。證明確實有這么個東西,不是信口胡謅。”
李哲點點頭:“這個好說,還有其他的嗎?”
“另一方面,現在知道蔬菜大棚的人還少。陳鎮長的意思是讓你主動宣傳一下,讓更多人知道反季節蔬菜,把動靜鬧大一些。比如說,找些區里或市里的記者來做采訪、登個報啥的。”
李哲道:“陳鎮長的意思是……想讓我給蔬菜大棚造勢?”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王鐵頭應了一聲,反問,“你在廊方市里有關系嗎?能找到記者采訪不?”
“沒有。”李哲雖是廊方人,但這輩子總共也沒去過幾次,哪來的熟人。隨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不過,我倒是認識京城的記者,好使不?”
王鐵頭眼睛一亮:“京城報社的記者?”
“對!”
“好使!那指定好使!”其他地方不好說,但在環京這一片,京城的影響力比石門都大。
京城的一舉一動也是環京地區的風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