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城電視機廠家屬樓。
二樓王家。
陳淑芳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在廚房里忙活,今個女兒休假回來,她提前燉了一只雞,煤氣上坐著一個黃色砂鍋,鍋蓋上‘嗚嗚’的冒著水蒸氣。
“噴香!這廚藝真沒得挑。”陳淑芳自賣自夸,做了一個砂鍋燉雞,再炒一盤胡蘿卜絲。晚上只有他們娘倆吃飯,做多了也吃不了。
飯準備的差不多了,她摘下圍裙進了客廳,路過衛生間聽到里面‘嘩嘩’的水聲,小聲抱怨:“這丫頭,每次洗澡都這么磨蹭,燒多少熱水都不夠她用。”
抱怨歸抱怨,她也沒有催女兒,進了客臥幫女兒收拾東西,換上一件新床單,從柜里拿出提前曬好的厚棉被,收拾堆滿了書的學習桌……
她將幾本書歸置在一起,準備碼放整齊,發現書里掉出了一封信。
這是一個淺粉色的信封,正面寫著王婷同學親啟。
下面寫著,吳漢平緘
背面封口處寫著勿折。
信封還沒有開封,不過,陳淑芳看信封就知道,準是情書。
現在閨女大了,也不是小時候了,她也不好私拆女兒的信,又放回了桌子上,繼續收拾家務。
過了一會,衛生間的門開了,王婷穿著棉睡衣,用毛巾裹著長發走了出來,將手里拎著的兩個暖壺放在桌子上:“媽,聽說現在有賣熱水器的,您知道嗎?”
“干什么用的?”
“洗澡啊,直接安裝在廁所,都不用去澡堂了。”
陳淑芳說道:“行啊,等你大學畢業賺錢了,咱家就安。”
王婷撇撇嘴,又換了一條干毛巾擦頭發。
陳淑芳冷不丁的問:“婷婷,吳漢平是誰?”
“哦,是個同學,媽,您怎么知道他的?”
“真是同學?”
“咋了?”王婷下意識的問了一聲,隨后反應過來:“您看到那封信了?”
“他給你寫的是情書吧?”
王婷臉一紅:“他前兩天給的,我在學校也不方便看,我哪知道他寫的是什么?”
“他是哪里人?”
“好像……是長安人。”
“長安!”陳淑芳搖頭:“不行不行,那也太遠了,你真要嫁到長安,咱娘倆以后也見不了幾回面了,媽可舍不得。”
王婷坐在床上,哼道:“媽,您說什么呢,我連信都沒看呢,這都哪跟哪啊!”
陳淑芳覺得,自己老媽雖然年紀大,有些思想過時了,但有些經驗還是可以聽一聽的。
就比如說今天這事,長安距離自己家幾千里地,自己女兒真要嫁到外地,以后娘倆見面的次數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
李家二小子雖然不是京城人,但人家在京城有房,一個在京城有房的廊方人是絕對不會去外地的。
女兒今年十九了,也到了談朋友的年紀,自己像她這么大,應該已經跟老王結婚了。
“婷婷,你跟媽說實話,你在學校有談朋友嗎?”
“沒有,有的話我肯定告訴您。”
陳淑芳點點頭,二女兒從小就聽話,這話她還是信的:“那追你的人多不?你有喜歡的不?”
“媽,我不是說了嘛,大學期間我不打算談戀愛,還是先以學業為主,結婚的事等大學畢業后再說。”
陳淑芳是過來人,感情的事哪說得準?女兒或許真是這種想法,可追求她的男同學多了,她的心意難免會改變,萬一被哪個壞小子哄騙了,后悔可就晚了。
“婷婷,前幾天我去你姥姥家,她想給你說個對象……”
不等陳淑芳說完,王婷直接打斷了:“媽,追我的人多了,還用姥姥介紹?我確實沒那個想法。”
“你姥姥既然說了,不管你有沒有想法都去見一面,萬一覺得合適呢?”見女兒還要爭辯,陳淑芳直接拍板:“聽媽的,就這么定了。”
王婷“……”
……
翌日中午。
蘇州胡同七號院,前院。
李哲看了看手表,暗道,時間差不多了,怎么這么久還不回來?
今天,京城農業大學的陳守耕老師要回大營村,正式開始大棚育種研究,李哲派車順道將他接回來。
李哲又泡了一壺茶水,一邊喝茶,一邊等。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李哲走過去開門,見到季鴻賓站在外面,有些意外:“是季老板啊。”李哲讓到一旁:“屋里坐。”
“李老板。”季鴻賓強擠出一抹笑,跟著李哲進了屋。
李哲做了個請的手勢:“有什么事坐下說吧。”他心里也有些好奇,按理說,房契都已經過戶了,雙方也沒有見面的必要了,莫非對方要走了?
季鴻賓有些拘謹的坐在茶幾對面,輕咳了一聲:“李老板,今個是有件事要請您幫忙。”
“您說。”李哲給對方倒了一杯茶水。
季鴻賓壓低了聲音:“我這不是要出國嗎?好些事用人民幣不方便,需要兌換一些外匯券,您和涉外餐廳有生意來往,不知道能不能幫我兌換一些。”
“你想兌換多少?”李哲手里的外匯券不少,他也用不完,如果價格合適,他倒是不介意兌換一些。
季鴻賓問道:“我想兌換五千外匯券,不知道需要多少人民幣?”
“誒呀,這個不太好辦,我手里可沒那么多,還得找朋友幫忙。”李哲露出為難的神色。
外匯券這個東西沒準,官方的兌換比例是一比一,黑市的實際兌換比例高,卻不穩定,所以只能說一人一時一事一價。
“我明白,等事后我一定好好感謝……”季鴻賓也不認為李哲手里能有那么多外匯券。
李哲擺手:“季老板,咱們也是熟人,您這么說就見外了。我幫忙可不是圖您這個,要不這樣,您說個價,讓我聽聽。”
季鴻賓試探道:“我出八千人民幣兌換五千外匯券,您看成嗎?”
李哲笑道:“您別開玩笑了,這個價您去黑市都兌換不到;要不您先去黑市問問?”
季鴻賓臉色微變,有了南下的遭遇,他現在哪里還敢去黑市?“您覺得多少錢合適?”
李哲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一萬五,我可以幫你兌換五千外匯券。”
季鴻賓趕忙說道:“不行不行,那太貴了,這個價格我接受不了。您看一萬塊行嗎?”
李哲皺眉搖頭:“季老板,您之前應該也打聽過,外匯券不好兌換,尤其還是像您這么大數額的,一萬塊錢確實換不到。”
季鴻賓咬咬牙:“李老板,一萬二,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了!”
李哲低頭盤算,他現在的外匯券不少,而且每日都在進賬,他手里留太多外匯券也沒用,趁著現在的兌換價格高,換成人民幣也是好事。
李哲依舊是一副‘為難’的模樣:“行吧,那就一萬二,我去找朋友想想辦法。”
“李老板,太謝謝您了。”季鴻賓露出感激神色。
“不過,您得先給我一半的定金,畢竟,我兌換外匯券也需要本錢……”
季鴻賓“……”
他雖說心里不情愿,但確實需要外匯券。
無奈,只能跑回家一趟,拿了六千塊錢的定金:“李老板,咱們是不是寫個合同?”
“你想怎么寫,這玩意可以私下交易,但你要寫在明面上……”李哲露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隨后嘆道:“其實,您這事我也不想管,沒好處還要擔風險,既然您不信任我,那就算了。”
“別別別,我信,我相信您!”季鴻賓生怕李哲不愿意幫忙,也不敢再提條件,直接將錢遞了過去。
李哲收下六千定金,兩人約好了下次交易時間,李哲送季鴻賓離開了。
關上門,李哲陪著金子玩了一會,聽到外面響起卡車的動靜。
李哲出了屋子,見王建軍從車廂里跳下來,問道:“哥,怎么這么久?陳老師接回來了嗎?”
“接回來了,陳老師的東西多,搬的時間久了點。”
副駕駛室的門開了,陳守耕從駕駛室下來:“李老板,勞您久等了。”
“陳老師,都是自己人,您不用客氣。”李哲伸手想跟對方握手。
陳守耕張開手看了看,展示給李哲:“我上車前剛搬完東西,連手都沒顧上洗,就不跟您握手了。”
李哲好奇道:“陳老師,您都帶什么東西了?”
陳守耕笑道:“年末學校的教學任務差不多結束了,我以后可能要長期待在大營村搞研究,所以,就把之前在學校暖棚里種的一些蔬菜苗挖出來,準備移栽到大棚里種植,也省的再跟那群老頭老太太搶地方。”
李哲走到車尾,往車廂里瞅了一眼,見里面滿滿當當的堆了大半個車廂,上面還蓋著棉褥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東西:“嚯,這些都是什么呀?這么多?”
“種類不少呢,一部分是我之前栽培的,還有一部分是用那塊暖棚的‘地’跟其他人換來的蔬菜苗,還有一些是別人不用的實驗苗。”陳守耕指著汽車最里面,
“那邊放的是一些玫瑰花苗,原本是一個老師想要培育耐寒的玫瑰品種,可能培育方向不對,實驗并沒有成功,溫度低玫瑰壓根不開花。培育等于失敗了,那些苗他也不要了,我就帶回來了,可以移植到蔬菜大棚里。”
李哲追問:“多久能開花?”
陳守耕推了推眼鏡:“我估計只要溫度適宜,個把月差不多。”
李哲掐指一算,差不多能趕上情人節,嘿,又能賺老外的錢了。
陳守耕繼續說道:“之前,你不是托我找一些西方人吃的菜種嗎?我找了一種叫‘冰山生菜’的菜種,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聽過,確實是我需要的菜種。”李哲露出一抹喜色,這種生菜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它的口感清脆、水分極高、還有些微甜,而且方便運輸,適合保存,后世的麥當勞和三明治使用的都是這種品種的生菜。
而國內品種的生菜,菜葉是散的,雖說汁水也豐富,但卻有一些微苦。
既然打算賺老外的錢,自然也要把人家服務好,李哲打定主意,等回村就開始育苗種植冰山生菜。
簡單收拾了一下,跟王建軍打過招呼,李哲一行人坐車返回大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