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弩箭撕裂夜風(fēng)的尖嘯，如同死神冰冷的吐息，直刺鄭墨后心！那聲音在死寂的絕谷中炸開，驚得阿七魂飛魄散，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扼住的驚叫！

千鈞一發(fā)！

鄭墨全身的肌肉在死亡的刺激下爆發(fā)出駭人的力量！他甚至來不及思考箭矢的來路，身體的本能已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那不是閃避，而是如同被巨錘擊中般猛地向前撲倒，同時(shí)腰腹核心驟然發(fā)力，身體在半空中強(qiáng)行擰轉(zhuǎn)！

“嗤啦！”

冰冷的箭鏃擦著他左臂外側(cè)的粗麻衣料狠狠掠過！布料瞬間撕裂，一股灼熱伴隨著劇烈的刺痛感在手臂上炸開！箭鏃帶起的勁風(fēng)刮得臉頰生疼！

“噗！”

弩箭深深沒入前方一塊布滿苔蘚的巖石，箭尾兀自劇烈震顫，發(fā)出嗡嗡的哀鳴！

劇痛！鮮血瞬間從撕裂的傷口涌出，染紅了粗麻衣袖。但鄭墨的身體沒有絲毫停頓！撲倒擰轉(zhuǎn)的勢頭未盡，他借著前沖的慣性，如同被激怒的獵豹，雙腳在濕滑的腐殖土上猛地一蹬，整個(gè)人朝著弩箭射來的方向——側(cè)后方那片濃密得如同墨團(tuán)的荊棘叢，合身撞了過去！

“出來！”

一聲壓抑著劇痛與暴怒的低吼從喉嚨深處迸發(fā)！他的右手在撲出的瞬間，已閃電般探入腰間，拔出了那柄從不離身的、尺許長的青銅短劍！劍身黯淡無光，在慘淡的月色下卻流淌著致命的寒芒！

荊棘叢劇烈晃動(dòng)！一個(gè)全身裹在深灰色夜行衣中的身影顯然沒料到目標(biāo)的反擊如此迅猛暴烈，倉促間想要后退，卻被糾纏的藤蔓絆了一下！

就是這一瞬的遲滯！

鄭墨已如同鬼魅般撞入荊棘叢中！無視了尖銳的刺扎入皮肉的劇痛，無視了手臂鮮血的流淌，他的眼中只有那個(gè)灰色的身影！短劍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沒有任何花哨，直直地刺向?qū)Ψ揭驗(yàn)榻O倒而暴露出的胸腹要害！

快！準(zhǔn)！狠！如同秦軍弩機(jī)射出的三棱箭鏃！

灰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倉促間只來得及將手中的勁弩橫在胸前格擋！

“鏘！”

金鐵交鳴的刺耳銳響在荊棘叢中炸開！火星迸濺！

青銅短劍狠狠刺在弩臂之上！巨大的沖擊力讓灰衣人手臂劇震，虎口瞬間崩裂！他悶哼一聲，身體被撞得向后踉蹌，腳下又被藤蔓一絆，重心徹底失去！

鄭墨得勢不饒人！他如同跗骨之蛆，腳下生根般穩(wěn)住身形，短劍借著反震之力順勢回收半尺，手腕一抖，劍尖化作一道更陰狠、更刁鉆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直刺灰衣人因踉蹌而暴露的咽喉！

必殺！

“呃啊——！”

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嚎戛然而止！

青銅短劍精準(zhǔn)無比地貫穿了灰衣人的咽喉！劍尖從后頸透出，帶著一蓬溫?zé)岬难F！

灰衣人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驚駭瞬間凝固，隨即被無邊的死寂吞噬。他手中的勁弩無力地滑落，身體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軟地癱倒在糾纏的荊棘中，汩汩的鮮血迅速染紅了身下的腐葉。

整個(gè)搏殺過程，兔起鶻落，不過呼吸之間！血腥味混合著草木的腥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鄭……鄭令史！”阿七這才從極度的驚駭中反應(yīng)過來，連滾帶爬地?fù)溥^來，看到鄭墨手臂上淋漓的鮮血和地上那具迅速冷卻的尸體，嚇得渾身發(fā)抖。

“閉嘴！”鄭墨低喝，聲音因?yàn)閯⊥春蛣偛诺谋l(fā)而微微喘息。他迅速拔出短劍，在灰衣人尸體上擦凈血跡，警惕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四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沒有第二支弩箭。只有風(fēng)聲嗚咽，遠(yuǎn)處洞口飄蕩的鬼火依舊幽藍(lán)，刑徒麻木的嗚咽和監(jiān)工的呵斥聲隱隱傳來，仿佛剛才的生死搏殺從未發(fā)生。

他蹲下身，強(qiáng)忍著左臂撕裂般的劇痛，用短劍迅速挑開灰衣人的蒙面巾。一張平凡無奇、丟進(jìn)人堆就找不到的中年男人的臉，皮膚粗糙，帶著風(fēng)霜之色。不是云陽縣寺的人，也不像軍伍中人，更像……游俠？或者……死士？

鄭墨的手探入灰衣人懷中摸索。沒有腰牌，沒有信物。只有幾枚半兩銅錢，一個(gè)裝水的皮囊，還有……一小塊用油紙仔細(xì)包裹的、深褐色的、散發(fā)著濃烈松脂氣味的硬塊！

又是松脂！與杜家、縣獄庫房、馬廄墻角一模一樣的松脂！

鄭墨的心沉了下去。這殺手，與制造“鬼火”滅跡的，是同源！是同一個(gè)幕后黑手派出的爪牙！他們一直潛伏在暗處，如同毒蛇，等待著他踏入龍首原這片死地！

“鄭令史！您的手……”阿七看著鄭墨手臂上不斷涌出的鮮血，聲音發(fā)顫。

“死不了。”鄭墨咬著牙，撕下灰衣人夜行衣的下擺，用短劍割成布條，快速而用力地將左臂傷口上方死死扎緊。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跳，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他必須止血！必須盡快離開這里！剛才的搏殺和慘叫，隨時(shí)可能引來守衛(wèi)甲士！

他站起身，目光越過灰衣人的尸體，再次投向谷地深處那幾個(gè)如同巨獸之口的幽深洞口。火眼……吃人……驪山來的都死了……那刑徒臨死前的嘶吼在他腦中回蕩。秘密就在那洞中！那足以撼動(dòng)驪山、顛覆云陽、甚至可能傾覆大秦根基的恐怖秘密！

但他不能進(jìn)去！洞口的甲士不是擺設(shè)！他現(xiàn)在重傷在身，帶著阿七，強(qiáng)闖無異于飛蛾撲火！

就在這時(shí)，谷地深處靠近山壁的位置，一處被巨大巖石陰影籠罩的角落，突然亮起了一點(diǎn)微弱的、橘黃色的火光！不是飄忽的鬼火，而是……油燈或者火把的光！

緊接著，那火光晃動(dòng)起來，沿著山壁下方一條極其隱蔽、幾乎被亂石和荒草完全覆蓋的小徑，朝著谷地入口的方向移動(dòng)！隱約可見兩個(gè)人影，前面一人提燈引路，后面一人身形……有些熟悉！

田不禮！

雖然距離遙遠(yuǎn)，光線昏暗，但那件淺青色的官袍下擺，那略顯急促的步伐，鄭墨絕不會認(rèn)錯(cuò)！他身邊跟著一個(gè)提著燈籠的隨從，正沿著那條隱秘小徑匆匆向外走！方向正是通往云陽城的那條荊棘小路！

他要走！要離開龍首原！帶著他從鄭墨手中搶奪的證物？還是帶著洞中獲取的某種東西？

鄭墨眼中寒光爆閃！不能讓他走！這是唯一的機(jī)會！唯一可能撕開這鐵幕一角的機(jī)會！

“阿七！”鄭墨的聲音嘶啞而急促，“你立刻原路返回！記住我們留下的硫磺標(biāo)記！回城后，找個(gè)地方躲起來！任何人問起，都說沒見過我！明白嗎？”

“那……那您呢？”阿七驚恐地看著鄭墨手臂上被鮮血浸透的布條。

“別管我！走！快走！”鄭墨一把將阿七推向他們來時(shí)的方向，力道不容置疑，“記住我的話！快！”

阿七看著鄭墨染血的衣袖和那雙在黑暗中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眼睛，嘴唇哆嗦了一下，終究不敢違抗，一咬牙，轉(zhuǎn)身如同受驚的兔子，迅速消失在來時(shí)的黑暗荊棘中。

鄭墨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他最后看了一眼谷地深處那移動(dòng)的燈火和田不禮模糊的身影，不再猶豫，強(qiáng)提一口氣，忍著左臂撕裂般的劇痛和后背的悶痛，撥開荊棘，朝著田不禮離開的那條隱秘小徑入口，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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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粘稠的沼澤。風(fēng)在嶙峋的石縫間穿梭，發(fā)出鬼哭般的嗚咽。鄭墨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又如同最危險(xiǎn)的影子，緊緊綴在田不禮身后。他利用每一塊凸起的巖石、每一叢茂密的荊棘作為掩護(hù)，腳步放得極輕，呼吸壓得極低。手臂上的傷口隨著每一次動(dòng)作都在滲出溫?zé)岬囊后w，帶來一陣陣眩暈感，被他強(qiáng)行壓下。

田不禮顯然對這條隱秘小徑極為熟悉，提著燈籠的隨從在前引路，步履匆匆，燈籠的光芒只能照亮腳下丈許之地，在無邊的黑暗中如同一顆搖搖欲墜的孤星。他們似乎急于離開這個(gè)被鬼火和死亡籠罩的地方，警惕性并不高。

小徑崎嶇蜿蜒，時(shí)而貼著陡峭的山壁，時(shí)而沒入深不見底的溝壑。鄭墨始終保持著一個(gè)既能看清對方動(dòng)向、又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xiǎn)距離。田不禮那件淺青色的官袍，在昏黃的燈光下如同一個(gè)醒目的靶子。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嘩嘩的水聲。小徑似乎要穿過一條狹窄的山澗。澗底水流湍急，在寂靜的夜里聲音格外清晰。

就在田不禮主仆二人即將踏入山澗入口那片相對開闊的亂石灘時(shí)，異變陡生！

“嗖！嗖！嗖！”

數(shù)道凌厲的破空之聲，毫無征兆地從山澗兩側(cè)高聳的、如同犬牙交錯(cuò)的黑色巖壁上急射而下！不是弩箭，而是……**吹箭**！細(xì)若牛毛的毒針，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快如閃電！

“呃啊——！”

提著燈籠的隨從首當(dāng)其沖！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完整的慘叫，身體猛地一僵，燈籠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橘黃色的弧線，哐當(dāng)一聲砸在亂石上，火光瞬間熄滅！隨從的身體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軟栽倒在地，再無生息。

“什么人？！”田不禮的驚呼聲帶著極度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在驟然降臨的黑暗中炸響！他猛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劍身在僅存的慘淡月光下反射出驚恐的寒芒。

回答他的，是更多、更密集的破空聲！從四面八方襲來！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護(hù)，也成了最致命的獵場！襲擊者顯然不止一人，而且潛伏已久，就等著田不禮踏入這片絕地！

“叮叮當(dāng)當(dāng)！”田不禮瘋狂地?fù)]舞著佩劍格擋，劍刃與細(xì)小的毒針碰撞，發(fā)出密集如雨的脆響，濺起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火星。但吹箭太過密集，太過刁鉆！他身上的官袍瞬間被劃破數(shù)道口子！

“噗！”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田不禮身體猛地一顫，格擋的動(dòng)作出現(xiàn)了一絲遲滯！他悶哼一聲，踉蹌著后退一步，左肩胛的位置，赫然釘上了一根細(xì)小的、閃著幽藍(lán)光澤的毒針！

毒發(fā)了！

田不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他手中的佩劍再也握持不住，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地！身體搖搖晃晃，如同風(fēng)中殘燭。

“嗬……嗬……”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試圖說什么，卻只有血沫從嘴角涌出。他掙扎著轉(zhuǎn)過身，似乎想看清襲擊者的模樣，或者……想尋找一條生路？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

一道黑影，如同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惡鬼，毫無聲息地從他側(cè)后方一塊巨石的陰影中暴起！手中握著的不是吹筒，而是一柄短小精悍、刃口泛著幽藍(lán)的**淬毒匕首**！匕首帶著一股陰毒的寒風(fēng)，直刺田不禮毫無防備的后心！

真正的殺招！吹箭只是障眼法，這無聲的背刺才是致命一擊！

鄭墨伏在二十步外一塊巨巖的陰影里，瞳孔驟然收縮！他認(rèn)出了那個(gè)握匕首的黑影！那動(dòng)作，那身形，尤其是左腿在發(fā)力時(shí)那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遲滯——**瘸子**！正是阿七在縣獄運(yùn)尸夜看到的那個(gè)抬尸的瘸腿人！也是可能滅口杜家馬夫、穿著廉價(jià)葛麻衣物的兇手！

來不及了！

鄭墨甚至能看清匕首刃口上那幽藍(lán)的毒光！

就在這生死一瞬！

田不禮似乎感覺到了背后襲來的致命寒意！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將身體向側(cè)面一扭！

“噗嗤！”

淬毒的匕首沒有刺中心臟，卻狠狠扎進(jìn)了田不禮的右肋！深及沒柄！

“呃——！”田不禮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劇毒和重創(chuàng)的雙重打擊下，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身體猛地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的亂石灘上！鮮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紅了他身下的碎石。

那瘸腿刺客一擊得手，毫不戀戰(zhàn)！他看也不看倒地的田不禮，如同鬼魅般迅速后退，隱入黑暗的巖石縫隙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山澗兩側(cè)巖壁上，那些吹箭襲擊者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間消失在無邊的黑暗里，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從吹箭襲擊到背刺奪命，不過幾個(gè)呼吸之間！快得如同噩夢，殘忍得如同地獄的表演。

鄭墨伏在巖石后，心臟狂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他死死盯著亂石灘上那個(gè)撲倒的、不斷抽搐的身影。田不禮還沒死！劇毒和貫穿傷正在迅速吞噬他的生命，但也意味著……他可能還有最后一口氣！

機(jī)會！這是唯一的機(jī)會！

鄭墨不再猶豫！他如同離弦之箭般從藏身處沖出，幾步就跨過二十步的距離，撲到田不禮身邊！

“田不禮！”鄭墨一把揪住田不禮的衣領(lǐng)，將他翻過來。田不禮的臉色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黑色，嘴唇烏紫，瞳孔放大，右肋下的傷口汩汩冒著黑血，散發(fā)著腥甜與**混合的詭異氣味。劇毒在迅速蔓延！

“說！龍首原下面是什么？！火眼是什么？！誰指使你？！”鄭墨的聲音如同冰錐，狠狠鑿向田不禮渙散的意識，每一個(gè)字都帶著千鈞之力，“那封泥！那玉玨！是誰的印記？！”

田不禮渙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認(rèn)出了鄭墨。他那張白凈的臉因?yàn)閯⊥春投舅嘏で萌缤瑦汗恚韲道镟类雷黜懀砍龈嗟难Ｋ浪蓝⒅嵞壑谐錆M了怨毒、恐懼，還有一絲……瀕死的瘋狂。

“……嗬……是……是你……”他破碎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晚了……都……都晚了……”

“說！”鄭墨手上用力，指甲幾乎要陷入田不禮的皮肉，“你想帶著秘密下地獄嗎？！”

田不禮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開始徹底渙散。死亡的陰影已經(jīng)籠罩了他。就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嘴角咧開一個(gè)扭曲詭異的弧度，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生命力，嘶啞地、破碎地?cái)D出幾個(gè)字：

“……棺……棺槨……是……是……萬……萬世的……”

聲音戛然而止。

田不禮的頭猛地歪向一邊，瞳孔徹底放大，殘留著極致的恐懼和那一絲詭異的嘲弄。最后的氣息，帶著血腥和毒液的腥甜，消散在冰冷的山風(fēng)里。

死了。

帶著那句語焉不詳、卻令人毛骨悚然的遺言。

萬世的……棺槨？

鄭墨的心沉入了無底冰窟。他松開手，田不禮的尸體軟軟地癱回冰冷的亂石上，身下的黑血還在緩慢地蔓延。

失敗了？線索又?jǐn)嗔耍?/p>

不！還有一樣?xùn)|西！田不禮從自己手中搶走的證物！那塊嵌著封泥的陶片！他一定帶在身上！那是唯一指向咸陽的實(shí)物！

鄭墨眼中寒光一閃，立刻俯身，不顧那濃烈的血腥和毒腥，雙手迅速在田不禮的尸身上摸索！懷中！袖袋！腰間！

沒有！

袖袋是空的！懷中只有幾枚銅錢和一方染血的手帕！腰間鞶囊里也只有些零碎雜物！

陶片不見了！

那枚滾燙的、嵌著封泥的陶片，消失了！

是那瘸腿刺客！他在背刺田不禮的瞬間，不僅奪命，還順手摸走了陶片！那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田不禮的命，或許根本不值一提！他們只是要回收那枚指向核心秘密的封泥印記！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著挫敗感和更深的憤怒，瞬間席卷了鄭墨全身。他猛地抬起頭，銳利如刀的目光掃向瘸腿刺客消失的那片黑暗巖縫。

就在這時(shí)！

“轟隆隆——！！！”

一陣沉悶得如同大地心臟搏動(dòng)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龍首原深處、那飄蕩著鬼火的絕谷方向滾滾傳來！腳下的亂石灘都在微微震顫！

緊接著，那片絕谷上方的天空，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撕裂！一道慘白刺眼、扭曲如蛇的巨大閃電，毫無征兆地劈開了濃重的夜幕！瞬間將整個(gè)龍首原猙獰的輪廓映照得如同鬼域！

慘白的光線下，鄭墨清晰地看到，絕谷深處那幾個(gè)幽深的洞口上方，原本堅(jiān)實(shí)的山體巖層，正如同被煮沸的粥一般，劇烈地**拱起、撕裂**！無數(shù)巨大的石塊在令人牙酸的崩裂聲中滾落！

“轟——！！！”

伴隨著一聲更加震耳欲聾、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響！絕谷深處，最大的那個(gè)洞口上方，山體猛地**塌陷**下去！形成一個(gè)巨大無比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如同大地張開了吞噬一切的巨口！

一股混合著濃烈硫磺、硝石、焦糊以及濃重血腥味的、令人作嘔的灼熱氣流，如同火山噴發(fā)般從那塌陷的深淵中沖天而起！直貫云霄！

無數(shù)燃燒著的、焦黑的、甚至帶著火星的碎塊被拋向高空！如同地獄之火點(diǎn)燃了人間！

火眼！

這就是火眼！

吞噬了無數(shù)驪山刑徒、吞噬了龍首原下那些麻木靈魂的**火眼**！

它……**炸了**！

巨大的沖擊波夾雜著滾燙的氣流和碎石，如同無形的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沖到了山澗入口！

鄭墨只來得及猛地?fù)涞乖诘兀浪辣ё☆^！

“呼——轟！”

狂暴的氣流夾雜著滾燙的沙石，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后背！灼痛！窒息！耳邊只剩下毀滅一切的轟鳴！

山崩地裂！鬼哭神嚎！

當(dāng)那毀天滅地的轟鳴和灼熱氣浪稍稍平息，鄭墨掙扎著抬起頭，吐出滿嘴的沙土和血腥。他望向龍首原的方向。

絕谷，連同那幾個(gè)巨大的洞口，連同駐守的甲士、麻木的刑徒、飄蕩的鬼火……已經(jīng)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gè)巨大無比、深不見底、邊緣還在不斷塌陷崩落的、如同地獄之口的巨大陷坑！坑口蒸騰著滾滾的、帶著硫磺惡臭的濃煙和尚未散盡的塵埃，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大地永不愈合的、流著膿血的**巨大瘡疤**！

一切，都被埋葬了。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尸骸，所有的罪孽……都被那口突然爆發(fā)的火眼，徹底吞噬、掩埋！

只有那濃得化不開的、混合著血腥、焦糊與礦物粉塵的惡臭，如同無形的詛咒，彌漫在云陽城西北的夜空，沉甸甸地壓向每一個(gè)角落，也壓在了鄭墨染血的、劇痛的身體之上。

萬世的……棺槨？

這吞噬一切的火眼深淵，難道就是那口棺槨的入口？

鄭墨望著那還在蒸騰著死亡氣息的巨大陷坑，染血的拳頭在冰冷的亂石上，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