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
棕黃柔白交織的戊己玄光散盡,一時寂靜,這片秘境徹底崩碎,道道流光墜入太虛深處,直到連神通也無法感知。
許玄收起手中靈物,這道素白紙箋化作一抹柔光落入內景之中,并未有任何異常生出。
上方的戊土之影徹底散去,整片秘境中的物件大都被掠走,諸多紫府不再停留,皆都化作一線遁光離去。
許玄不再停留,駕雷而起,徑直往太虛外行去,稍稍感應便尋到柳行芳、所在位置,而空空兒竟也在此。
“掌門。”
空空兒先行上前一步,面上頗有些賊兮兮的笑意,許玄當下心領神會,知道這位護法在其中得了便宜。
“那趙俠何在?”
他看向一旁的柳行芳,目光一轉,廣素已經不見,這位護法也失了行跡。
“說是得了真人之命,先行離去。”
柳行芳恭聲回道,這位趙護法修為高深,極擅防護,倒是給他留下些深刻印象。
許玄環視四周,只見郡中的地氣已然恢復正常,峰巒之間的戊光漸漸消散,已然有不少煉氣、筑基的散修蠢蠢欲動,想著來碰碰運氣。
“先回山門。”
他大袖一揮,破開太虛,駕起一片雷云便將二人托起,直直往著赤云方位而去。
益州和天州相距雖遠,可紫府行走太虛極快,不到少時便能遙遙望見洛青和天殛二山。
雷光一閃,太虛洞開,許玄領著二人步入懸雷峰上的大殿,上方的云山華海越發神異,雷霆涌動,遮蔽此間。
許玄入座,此時眉宇間有些笑意,先是看向柳行芳,笑道:
“收獲如何?”
柳行芳此時催動仙基,便自雷池中拘出一道青黃色的泥胎,以及一道燦燦彩石。
“共得紫府靈物一件,為【墳羊惡土】,屬蘊土一道,還有一道霞光靈粹,為【光霞殘石】。”
這墳羊惡土極為少見,并未有記載,可【光霞石】卻是煉器的上好靈物,最適合煉制催動法光的靈器,可增添霞光飛舉之性。
“好!”
許玄稍稍感知這【墳羊惡土】,兇荒之性外逸,可內里卻漸漸有一道玄正神異的氣息凝結,自怪化神,十分不凡。
柳行芳又取出三件法器,分為一瓶、一珠和一鐘,以及諸多筑基靈物。
“古法器三件,分為化水【保生瓶】、清炁【鼓風珠】和戊土【戊光祭岳鐘】,這化水玉瓶是扶塵之人遺留,剩下的則是自秘境得來,為蜀舊物。”
“至于筑基靈物,更是數不勝數,其中以這一池【冬寒沉水】最為珍貴。”
許玄先是將那化水玉瓶取來,此物是扶塵所出,最為神異,有保養性命之用,乃是極為少見的療傷法器,且其中化水之性凝如一體,和普度圣土、樂欲魔土的都不相同。
‘恐怕是化水尚未二分之前的器物,有些不凡。’
他稍稍點頭,只道:
“這幾件古法器你且自行取用,正好補足手段,這一道霞光靈粹讓溫光為你煉入法劍,此番入秘境,多靠你出力。”
“至于這一道蘊土,恐怕將來法言突破正能用著,這事情我會同他講清,待到日后也為你尋一道突破的靈物。”
“都是同門,無需——”
柳行芳聲音真摯,一旁的許玄卻是擺手道:
“越是如此,越要分清,免得傷了誰的心。”
柳行芳恭聲領命,接過法器靈物,便先行退走,他此番入洞天一行又有收獲,此時正好閉關再去參悟劍道。
‘何時能成劍意.’
許玄心中稍稍一嘆,劍炁已然是極為厲害的境界,同命相合,有斬滅無形之能,即便在紫府斗法中也能發揮出不小用處,至少近身搏殺不會吃虧。
可同劍意相比,還是云泥之別,一旦成就劍意,幾乎預定是紫府中殺力最高的一批人,諸修都要忌憚。
這時殿中僅剩空空兒和許玄二人,墨韻流轉,許玄目光稍凜,看向這位護法,只道:
“如何?”
“回稟掌門,所獲極多。”
空空兒詭秘一笑,此時催動仙基,身旁陰氣流轉,便有諸多白骨骷髏走出,抬起一道道靈物來。
“紫府靈物總共三道,分為廣木【金剛梁木】、坎水的【上善靈水】,以及這一道完整的【光霞石】,剩下筑基級別的事物更是難數。”
許玄目光一掃,先是看向一道如金銅般的靈木,廣木剛直之性自散,十分少見,另一道坎水則以玉瓶封著,其中玄黑靈水時時欲逆流而出。
【金剛梁木】為廣木之物,頗為稀少,恐怕能有不少紫府需求,可交換靈物,至于另外一道【上善靈水】,價值不凡,可作為修行、斗法之用。
剩下一道【光霞石】,分量不輕,足以煉制出一道完整的靈器。
“空空護法入這種地界,倒是如魚入水,十分自在。”
許玄語氣中帶著些笑意,足足三道紫府靈物,也不知這位護法施展了何等手段,能自諸修手中奪來。
“走運罷了。”
空空兒語焉不詳,許玄便也不細問他的手段,眼前這一紙人昔日也是紫府,更兼有白紙福地的身份,手段神異也是應當。
“此番行事,你出力最多。”
許玄語氣和善不少,這位護法這些年倒是盡心盡力,在海外坐鎮許久,在洞天之中也是下了大力,那卷《清源妙道玄談》正是其取出的。
他本想賞些靈物、法器之類,可細細一想,對方恐怕也不需這些東西,便沉聲道:
“可有重返神通之念?我可去問問離國和海外仙道,聞幽的靈物雖然稀少,但還是能尋到些。”
許玄眼下想過,這位護法修為已至筑基巔峰,更兼有紫府的眼界在,突破成功的機會應當不小,只是不知對方是如何想的。
空空兒聞言,驀然抬首,神情一陣變化,還是沉聲道:
“掌門,我等紙人,天生性命不全,若是不得機緣,恐怕難以重返紫府,至于突破,卻不需什么聞幽靈物,而是需”
他面色有幾分猶豫,那雙本來賊氣四散的眼睛變得清明許多,身旁墨色流轉。
“稷書。”
許玄此時卻感到內景之中的那頁素白紙箋有感,漸漸升起柔白的己土之光,他心念一動,此時將這一道素白紙箋祭出,白光霎時盈滿此殿。
“可是此物?”
他雖不知此物來歷,但從能驚動始一道和宋氏去爭奪,足以見這一頁白紙的神妙之處。
空空兒當下卻是搖頭,只繼續說道:
“這一頁【問古稷書】所載乃是古蜀舊史,并非是奉代的,我卻用不得,若是能再尋一道上載奉史的,我便可借此突破。”
“諸多紙人之中,以公孫昔跟腳最不凡,可自行突破,隱娘手中也有一道奉史稷書,落在她那柄【古時水】中。”
“我若求紫府,還是需看機緣,奉李的洞天落下,說不得能尋來一道。”
許玄默默聽著,若是如此來看,這幾位紙人之中,應當是以公孫地位最高,隱娘次之,大都可重返紫府,而空空兒若無機緣,恐怕一直都困在筑基。
“此物有何用?”
他見著這一頁紙箋正不斷灑落己土玄光,心中疑惑,當下發問,空空兒卻只道:
“用處極多,可向其中灌輸法力,便有神異生出。”
許玄聞言,灌輸法力,便可見其上有文字顯化,多為記載那位鈞峰王生平之事的,只是不甚完全。
“【成就神通,拜入清源,修成**玄妙之身.】”
其上文字所記是這位古王修成神通,拜入清源廟,大都是修行之事,許玄一掃而過,卻是見一行有些古怪的記載。
“【王初修清源之道,得仙真談法,言說上古之事,清炁變位,自玄入始,與祿炁易】”
這一行記載若是許玄未猜錯,正是言清炁之變,自玄入始,如果記載無誤,玄炁一化為三,當是真炁、紫炁和清炁。
這三炁正好道性相近,真炁飛升無垢,紫炁登臨仙位,清炁逍遙自在,都是修士所求。
祿炁卻是讓諸修受制,不得逍遙,是天庭仙朝之道。
如今這一道祖炁化清為祿,不知是有何等變故,一旁的空空兒見之,卻也是一頭霧水,不得其解。
“你曾在奉代行走過,我聽聞帝家修行的正統是.「天祿」,可接紫真,引太陽,是有何等淵源?”
許玄眼下思及此事,心中生出種種疑慮來,只覺這一道記載極為關鍵,眼下他卻對這「天祿」道統仍不了解。
空空兒往昔大都是含糊其辭,以福地約束為由,少有談論這些舊事的,可此次他卻是猶豫少時,只道:
“「天祿」一道,即是權位階次,天庭仙朝之兆,金烏立國,建立夏朝,一統天下,彼時太陽一道中即有帝王君父之意。”
“待到奉立,太祖便是以天祿成道,尊號【陽玄】,祂成道時借了真紫二氣,便奉【真武山】和【樓觀道】并列一國仙道之首。”
許玄目光稍凝,默默聽著,樓觀道的關詮真人他識得,正是奉代就傳下的道統,底蘊極深,而真武一脈應當就是如今的【穆武山】。
“彼時回道人現世,這位大人將太陽中的帝君仙朝之意斬出,送入天祿,太祖因此修為更進一步,奉朝也真正一統天下.”
空空兒聲音漸沉,談及這些秘事之時,他身上的墨色開始迅速流轉消解,他當下便不敢多言。
“原來如此。”
許玄眼下倒是對這一道統有些了解,此道能敕封神靈,為帝君仙朝之兆,如今宋氏封神的圖謀,正要借助祿炁。
他眼下卻仍猜測不出清祿移位的緣由,只覺這一變化恐怕是自古代建立天庭就開始。
定下心神,他托舉起手中那道【問古稷書】,沉聲道:
“此物還有何用?始一和離宋都在爭奪,恐怕不是為了看看這位鈞峰王生前之事。”
空空兒猶豫一瞬,還是回道:
“若有合適秘法,這一頁稷書可用來問話古人,神妙無比,只是大致在這一頁稷書所載古史前后時間,必須是其中記載的人物。”
“金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其下的人物,只要對其了解夠深,配合秘法,便可自舊史中拘出,讓其顯化一炷香的時間。”
“竟有如此神妙。”
許玄心念一沉,這一頁稷書的珍貴程度倒是遠超他所想,難怪避世許久的始一道都要前來爭奪。
“只是這秘法”
他看向面前的空空兒,對方卻是直搖頭,顯然也不知,許玄只好讓其先行離去。
許玄眼下再度舉起這一頁稷書,默默看了起來,其中所記載的人物,也僅有鈞峰王陳衛義,清源廟的一位真人,道號【謁清】,剩下的都是些無足輕重之輩。
‘【清源廟】.升入仙天。’
他此時卻不知這一脈對蜀民態度如何,可這一道【泰清玄妙法身】落入他手中,恐怕日后還有糾纏。
此時細細翻閱起這一篇玄談,內景之中的道境卻隱有異動,讓許玄眉頭稍皺。
心神歸于內景,許玄立身諸多社雷玄象之間,手中的《清源妙道玄談》則化作一股玄風,涌動不息,攜著他向道境而去。
清氣涌動,玄風流轉,觀道殿此時洞開,這一股玄風瞬息向著其中奔去,讓許玄心神一震。
玄青之氣流轉,青色道書再度自殿中遁出,歸于他手中,而遠處的太上閣則有異變生出,道音隆隆,玄風吹拂。
許玄已然猜到些可能,這一方觀道殿似乎有顯化傳承之用,只是需和玄炁有關,先前奉玄、太蒼的傳承都在閣中顯化。
‘清炁本歸玄,也就是說,清源廟的傳承已然被收入閣中。’
他此時瞬息御風向著那一座寶閣而去,瞬息踏入其中,向著上層走去,果見又多出諸多傳承來。
除去他已經得來的【泰清玄妙法身】,剩下便是清炁的五道功法,皆都俱全,所需仙德和紫炁、真炁大致相同。
去除這些,剩下僅有兩卷道書,皆為六品。
【照陰煉質法】,可以太陰靈物洗練法軀,乃是三奔妙法之一,可借此在法軀之中養太陰玄妙,是配合法身的秘法。
這一道煉體之術可保全性命,收斂陰業,修行需要太陰靈物,正好能動用影娥池出產的幾道靈物。
【崇玄徹光天眼】,此法采擢諸光,開一天目,明如天晷正刻,暗如日蝕吞陽,應太陽總領諸光之性,可不斷納入靈光,迭加威能。
許玄僅是稍稍一觀,便知這一道法術威能十分強橫,若是大成,論起威力來絕不弱于劍意,且具太陽之性,更是高貴。
‘若我煉成這幾道術法,清源廟的嫡系傳人也不過如此。”
這幾道法術的來歷也好解釋,只推說是那卷玄談記載,即便有人察覺不對,也能用蜀國遺民的身份為借口。
只是,這一道統如今可不是消亡,仍存于世,立在天上,尚不知那位真君的立場,讓許玄心中有些疑慮。
‘既已入手,怎能空置。’
奉玄、太蒼的傳承都見不得光,不好修行,眼下這一道清源廟的傳承卻能名正言順拿出。
更何況許玄心中早有感知,就這般修行社雷,直至紫巔,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還不如主動添幾分變數。
他心念一沉,幾乎將仙德耗盡,這才換來這兩卷法術。
‘天眼,說起來,【玉血天心術】煉成的第二道異表,就是【崇天眼】。’
久遠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這一道異表正是效仿蜀地一位真君,除了清源廟的這位大人,還能是誰?
“巧合,還是“
他翻閱起手中道書,此刻默默參閱起這一道天眼的修法,身旁玄風流轉,清氣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