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之上,一古老的廟宇橫空,金色愿力鎮壓而下,護持諸多僧眾,向南壓去。
慈海立身廟宇前方,【小蓮因凈土】已經被他搬遷至此,將對岸的陣法反壓回去,神雷天環漸漸被彩光消磨,僧眾同修士殺作一團。
他極為謹慎,此時走出廟宇也始終待在小凈土覆蓋之下,同其中積蓄的愿力相連,警惕地尋找著那人的位置。
‘在何處?’
許玄的身影始終未曾現身,僅有那口雷池顯化于云端,雷霆劍光灑落,斬殺僧眾,震懾心神。
他先前得了持法傳來的消息,明白武家的意思,便不再猶疑,直接舍棄本寺,將凈土搬遷于北岸地界,以攻入青巍。
這座小凈土如今已逐漸補全,逐漸形成一處通道。
慈海心中冷冷,只要將這尊魔性自太虛深處接引而來,他進可繼續修行,借天魔之力度化眾修,以成金剛,退可身化魔軀,徹底化為魔性從屬,投身太虛之中。
‘長生觀說是將赤云北邊交予我,卻是將我寺一道賣于天水的武家。’
‘接引天魔的法門也是長生觀授予的,想來就是為此,白白給武家做嫁衣。’
他當初本想占下那幾座靈山,卻被武家筑基所攔,對方有真人坐鎮,這老僧不敢造次,心中卻有猜測,畢竟武家修行的道統他可是有些了解。
武家祖上助大離建國有功,得封王位,甚至進駐【天水福地】,榮極一時,修行的乃是正統魔道,「殆炁」。
此道有魔考登真之法,而天魔正是「殆炁」所言的十魔之首,如今一想,恐怕寺中早就被定下,由長生觀交于武家,對方看重的正是【小蓮因凈土】。
‘時不待我。’
按他的心思,當是按部就班,待到小凈土補全,威能更盛再來攻打青巍,如今卻是等不得了,只有盡快行事,才能自保。
慈海向遠處看去,青巍七山之中,凡人、修士眾多,若是能一道度化皈依,當能補全小凈土,屆時無論是投魔還是修釋,他都有退路在。
他輕喝一聲,便有艷紅天魔之光涌動,混同金色愿力照耀而去,將對方大陣死死鎮壓住,下方的諸多僧眾再無陣法阻擋,氣勢更盛,不顧死傷地沖殺起來。
下方陣線,梁雍手持浮屠骨塔,黑灰之火化為白鬃獅子,撲咬前去,眼前三名法師皆是初期修為,有上方愿力加持,法力幾乎無耗盡之時,傷勢更是轉瞬即好,頗為難纏。
‘哪里來的這么多法師,這破寺是攢了多少愿力!’
梁雍心中怒罵,身旁樊青竹祭出寶瓶,不斷為他療傷,同時盡力阻隔那愿力。
黑灰之火不斷炸開,梁雍手持金環獸首寶刀,這柄法刀他交予門中重鑄,已經是筑基下品的法器,此時使來,刀光若匹煉一般,不斷斬出,將面前三名法師擊退。
這三名法師皆著淡黃僧衣,領頭的正是持法,此時傷勢已然恢復,眼神冷厲,手持降魔杵,堪堪抵住對方攻勢。
他們三人結陣,渾身肌膚泛起銅色,佛唱之聲不斷,將梁雍和樊青竹圍住,五彩蓮花自天而落,就要將二人鎮壓。
梁雍臉上疤痕猙獰,高舉骨塔,同五彩蓮花相擊,當下輕叱一聲,搖身一變,足有二人之高,赤發鬼面,肌膚青黑,兩條火蛇纏腰。
正是【怒非觀】這仙基的變化,效法古代大阿修羅之相,他此時氣力再漲,法軀強橫至極,直接同三尊銅人搏殺一處。
一旁的樊青竹會意,當即高懸寶瓶,暖流橫空,迷蒙的白光將此地遮掩,是【疑胎迷神光】。
化水是未發、澄澈之水,亦有新生之兆,含胎中迷茫之氣,此時樊青竹祭出這法光,能暫時遏制這愿力,讓梁雍放手施為。
“阿修羅。”
持法輕喝一聲,他看出對方來歷,正是須彌八部之一的修羅,亦稱非天。古代這一支曾出過「至火」的大人物,同東海【混元殿】一脈區分,是世間至火兩道法統之一。
梁雍此時正如兇神一般,一手持塔,一手揮刀,瞬息就將一化為銅人的法師斬飛,腰旁兩條火蛇騰起,噬咬不停。
“施主,你同我佛門有緣,還不皈依。”
持法立刻收攏陣法,同身旁二人齊齊呵斥,佛音高響,混雜著天魔法光,這三人此刻都動用起震懾心神的手段來,正是欺梁雍心神防護之弱。
“什么狗屁。”
梁雍怒斥一聲,卻被對方唱聲一震,魔氣眼看就要涌入他心竅,一旁的樊青竹當即催動寶瓶,迷蒙白光照落,將二人包裹起來,若子在胎,不受塵擾。
梁雍此時醒轉,面上怒氣更盛,高舉【九火浮屠】,黑灰和青色二火交織而出,正是【礬伏火】和【相妒火】,一枚散著硝硫氣息的黑色丹丸隨之而出,增長威勢。
便見道道黑灰火焰炸開,震得眼前三人法軀隱有崩碎跡象,接著青色火焰陰燃而起,落入對方傷處,幽幽燃著。
梁雍暴喝一聲,再度持刀上前,上方的愿力卻再度一盛,若金色天河落下,瞬息將下方三人傷勢修復,對方氣勢更盛一籌,結陣圍困,再度攔住梁雍。
上方的慈海看不下去了,持法三人是靠愿力加持、天魔秘法才登上法師之位的,雖然有不少神妙在,但面對梁雍這等筑基,還是有些吃力。
慈海只得再走出一些,不斷將金色愿力加持而去,同時密切注意著周圍情況,若是對方有動作,當即就遁回廟宇之中。
‘還不出手?’
他心有疑惑,對方比他想的還要沉得住氣,這老僧心一橫,加大愿力加持,下方僧眾氣勢再度一漲,漸漸要沖破陣法,殺入大盤之中。
釋修本就善算,他還兼修不少天魔秘法,更別論接納赤云北邊的凡人、修士,愿力和魔氣加持之下,他已是法師后期境界。
以他的直覺,對方若是有殺意,應當立刻能感知到才對,如今卻是一無所察,讓他不免有些憂慮。
金色愿力以這間廟宇為中心,散布開來,將漓水映的金燦,下方的三重神雷天環漸漸崩碎,終于,最后一道天環消散,這座筑基大陣終究是抵擋不住整座小凈土的壓力。
下方僧眾歡呼起來,慈海臉上更是顯出喜色,正要下令,卻覺肌膚生寒,同身后廟宇的聯系斷開,往日時時刻刻加持在身邊的金色愿力消散。
一道積蓄已久的劍光斬來,劍炁彌散,斬滅無形,蒼灰古樸的法劍破開云氣,許玄面色沉穩,劍上白雷黑火熾盛,挑起大符,化為黑白劍輪,正是【社冥雷火符劍】。
慈海大駭,持錫杖抵擋,同時面前有一五色蓮臺顯化,彩光涌動,死死抵住那劍輪。
他見識過許玄這道法術的厲害,自然會防備,早早備好寺中秘寶,就為此時,蓮臺同錫杖一道顯威,暫時阻住那黑白劍輪,卻也一寸寸崩碎開來。
許玄松手,【丹霆】上雷光化作大鵬,劍靈攜著黑白劍輪繼續撲殺,他伸手向北,【恒光】瞬息而至,整個人氣息一盛,動用【澤龍體】,統合氣血法力,此時直逼筑基后期。
慈海此時還苦于應付那黑白劍輪,轉眼見許玄又持劍殺來,心中大駭,根本不欲纏斗,直接向那廟宇之中奔去。
許玄劍炁噴薄,將涌來的金色愿力斬斷,此時若是不斬了這老僧,等他重新進入廟中,正如王八縮殼,十分難殺。
他心念一動,銀白雷池自上方顯化,【丹霆】煉入社、震、霄三雷,但許玄劫池之中可還是有另外三道雷霆藏著,【陽煞罡雷】、【陰魂泯霆】和【正音鳴雷】,分為神、霄、震三道。
此時三雷齊落,困住慈海,讓他不得進入那廟宇之中。
【陽煞罡雷】至陽至剛,專毀堅石、金鐵,【陰魂泯雷】則得了霄雷落魂之性,一動就動搖神魂,【正音鳴雷】則攜隆隆天音,將另外兩道雷霆卷積而下,使得慈海無處可避。
上方黑白劍輪斬破蓮臺,鎖定慈海之首,許玄則以【恒光】直斬,接著【鏡返】的神妙,兩道劍炁自相反位置斬出,三劍齊出,共發殺機,上方劫池則將慈海死死鎖定。
【劫元劍落】,正是當初許玄悟出的劍招,此時施展,配合那黑白劍輪,威勢無匹。
雷火相沖,劍氣滾滾,金色愿力被一掃而空,浩蕩江水翻滾不停,甚至斷流一瞬,下方的僧人和修士都被這劍威驚到,不由自主停戰,向上看去。
慈海此時大半身軀已經被雷火毀去,化為飛灰,許玄的劍光貫穿對方三處要害,這老僧當即死的不能再死,劍炁灑落,將對方身軀徹底斬滅,許玄才放心。
仙箓上誅惡伏邪一項的功績不斷上漲,清氣接連不斷涌出,讓許玄身心舒暢,這一次誅魔,攢下的清氣比先前積攢的總和還要多!
他轉身看向下方,正欲將這些僧眾盡數誅殺,卻見那座廟宇劇烈地動搖起來,艷紅的天魔之光將金色愿力悉數浸染。
慈海已經化為飛灰的身軀自這魔光中重現,頭上有螺旋扭曲的艷紅欲角,這老僧神色陰戾,身上再無一點佛氣,已經徹底轉化為天魔之屬。
這老僧身上僧袍一變,化為黑色華服,樣貌漸漸變得年輕,下方的僧眾身上魔氣越發熾盛,開始生出猙獰的魔相來,甚至直接啃噬起血肉,漓水頓時讓染得血紅一片。
“今日起,蓮花寺更名為元魔教,我為教主。”
他聲音冷厲,看向許玄,魔氣滾滾。
“他徹底轉為天魔從屬,舍棄釋道,修為增長極多,幾乎到法師境界的極限,但小凈土的愿力卻是無法再動用。”
天陀的聲音低低傳來,許玄面上古井無波,召來【丹霆】,既然對方還是法師,那他就能斬了,這件事確鑿無疑。
氣海之中,清氣自發涌動,直奔【洞化劍匣】,黑白二氣流轉,那道雄渾高遠的劍意在劍匣之中似乎有變化,震顫不斷。
許玄上頂雷池,拔劍而起,慈海怒喝一聲,踏著滾滾魔云,直直殺來。
天日無光,江水翻涌,劍光同魔云匯合,轟鳴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