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清涼夜宴

魚幼薇從浴桶中驚坐而起，水花四濺。

“娘娘？“青萍聞聲趕來，手里捧著干凈的中衣，“可是水涼了？“

“不必添水。“魚幼薇盯著恢復(fù)平靜的水面，手腕上的錦鯉胎記隱隱發(fā)燙。那行神秘水紋已經(jīng)消失，但“戌時三刻，東南角門“八個字卻烙在腦海里。

青萍替她擦干長發(fā)，小聲道：“含翠姑娘方才又來了，說皇后娘娘酉時會派轎輦來接您。“

魚幼薇指尖一頓。水紋信息讓戌時三刻去東南角門，皇后卻要酉時來接，時間完全錯開。這到底是兩方不同的安排，還是有人故意設(shè)局？

“替我準備那件月白色廣袖裙。“她摩挲著胎記思忖，“再取些銀針來。“

天色漸暗時，魚幼薇已裝扮停當(dāng)。月白裙衫清雅不失莊重，發(fā)間只簪一支銀鎏金步搖。她將三根銀針藏在袖袋，又用絲帶纏住手腕胎記。

“娘娘，轎輦到了。“青萍快步進來，臉色卻有些古怪，“只是......“

院門外停著的并非皇后宮制的鳳紋轎輦，而是一頂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轎。抬轎的是兩個面生的太監(jiān)，見她們出來，只草草行了個禮。

“奴婢問了，他們說鳳儀宮的轎輦臨時壞了。“青萍湊在魚幼薇耳邊道，“可含翠姑娘明明說......“

魚幼薇心頭警鈴大作。皇后行事最重規(guī)矩，斷不會臨時更換轎輦而不通知。她假裝整理裙擺，指尖悄悄沾了門前石缸里的積水。

“走吧。“她踏上轎輦，暗中將水珠彈向那兩個太監(jiān)的衣擺。水珠沾衣的瞬間，她閉眼感應(yīng)——兩人身上竟帶著長春宮常用的蘇合香！

轎子剛過轉(zhuǎn)角，魚幼薇立刻掀開側(cè)簾：“青萍，我帕子落屋里了，快去取來。“待青萍跑開，她猛地掐住抬轎太監(jiān)的后頸：“蕭貴妃給了你們多少賞錢？“

太監(jiān)渾身一僵：“才人娘娘明鑒，奴才確實是鳳儀宮的......“

“是嗎？“魚幼薇冷笑，“那你可知皇后最厭蘇合香？去年有個宮女因熏此香被罰去浣衣局，這事六宮皆知。“

轎子驟然停下。兩個太監(jiān)對視一眼，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偏僻處疾行！魚幼薇早有準備，袖中銀針疾射而出，正中一人后頸。另一人剛要呼救，被她用控水術(shù)凝出的水霧封住了口鼻。

“說！誰指使你們？“她將水霧凝成細針抵在太監(jiān)咽喉。

“貴、貴妃娘娘......說要把您帶去冷翠軒......“太監(jiān)癱軟在地，“那邊備了藥，要毀您容貌......“

魚幼薇心頭一凜。冷翠軒是宮中禁地，傳聞鬧鬼，若她真在那里出事，完全可以推給“沖撞邪祟“。

“滾！“她踹開太監(jiān)，剛轉(zhuǎn)身就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程景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巷口，黑衣幾乎與暮色融為一體。他掃了眼地上昏迷的太監(jiān)，劍眉微蹙：“才人好身手。“

“程大人是來看戲的？“魚幼薇后退半步，袖中銀針蓄勢待發(fā)。

“陛下命臣來接您。“程景硯遞來一塊龍紋玉佩，“清涼殿已備好醒酒湯，才人切記只飲青瓷盞盛的。“

魚幼薇接過玉佩，觸手溫潤，正面雕著五爪金龍，背面卻刻著條栩栩如生的錦鯉。她心頭一震，這圖案與她的胎記幾乎一模一樣！

“現(xiàn)在什么時辰？“

“酉時三刻。“程景硯側(cè)身讓路，“東南角門走不得，有人在那里設(shè)了絆馬索。“

魚幼薇瞳孔微縮。水紋信息是戌時三刻去東南角門，此刻卻被告知那里有危險。究竟誰在說謊？

“請才人移步。“程景硯指向另一條路，“陛下在御書房等您。“

御書房？魚幼薇心跳加速。皇帝為何要在宴前單獨見她？她下意識摸向腕間胎記，驚覺那錦鯉紋路正在發(fā)燙，仿佛在回應(yīng)什么。

穿過九曲回廊，程景硯突然停下：“才人可聽過'錦鯉現(xiàn)，紫薇動'？“

魚幼薇想起皇后所言：“略知一二。“

“三年前國師獻《紫微斗數(shù)》，言帝星旁有陰翳，需錦鯉化龍方可破解。“程景硯聲音壓得極低，“陛下生母淑嘉皇太后......就是投錦鯉池自盡的。“

魚幼薇腳步驟停。所以皇帝對她的特殊關(guān)注，是因為錦鯉胎記與生母有關(guān)？

御書房內(nèi)，皇帝正伏案批閱奏折。月白常服外罩了件玄色紗袍，玉冠未戴，只用根墨玉簪綰發(fā)。見她們進來，朱筆未停：“景硯，去查查冷翠軒。“

程景硯領(lǐng)命退下。魚幼薇跪在案前，發(fā)現(xiàn)御案上鎮(zhèn)紙竟是條水晶雕的錦鯉，在燭光下流光溢彩。

“起來吧。“皇帝終于擱筆，“可知朕為何見你？“

魚幼薇垂首：“妾身愚鈍。“

“抬頭。“

她剛抬眼，就見皇帝手中多了方繡帕——正是她那方錦鯉繡帕！帕子被放在盞琉璃燈下，錦鯉紋樣竟在光影中化作游動的金影，在墻上投出奇異的光斑。

“淑嘉皇太后生前最擅此技。“皇帝眸色深沉，“這種繡法需用特殊絲線浸泡錦鯉血，天下會者不過三人。“

魚幼薇背后沁出冷汗。原主記憶里根本沒有錦鯉血的印象，這繡技是從何學(xué)來？

“妾身......“

“你不必解釋。“皇帝突然逼近，龍涎香混著墨香撲面而來，“朕只問你，胎記何時出現(xiàn)？“

魚幼薇腕間胎記灼痛難當(dāng)：“自、自幼就有......“

“撒謊。“皇帝捏住她下巴，“三日前你落水前，尚沒有這個胎記。“

如墜冰窟！皇帝竟對她觀察至此？魚幼薇突然想起原主記憶里有個細節(jié)：每次侍寢后，皇帝都會命人記錄妃嬪身上特征......

“是落水后出現(xiàn)的。“她急中生智，“妾身那日夢見金色錦鯉，醒來就有了。“

皇帝神色微動，突然扯開她腕間絲帶。錦鯉胎記此刻已變成赤金色，邊緣還泛著淡淡光暈。

“果然......“他拇指摩挲過胎記，魚幼薇頓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竄向心口，“聽著，今夜無論誰賜食，都不可入口。“

“陛下為何......“

“宴席后朕會裝醉。“皇帝打斷她，“你要想辦法跟到紫宸殿。“說完突然提高聲音，“魚才人繡工確實精湛，這帕子朕留下了，退下吧。“

魚幼薇茫然告退，直到被宮女引至清涼殿，仍覺得御書房對話恍如一夢。

清涼殿內(nèi)已坐滿嬪妃。蕭貴妃稱病未至，但她的心腹劉昭儀正陰惻惻地盯著入口。皇后端坐上首，見魚幼薇進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空蕩蕩的手腕。

“妹妹來遲了。“皇后微笑，“坐本宮身邊吧。“

魚幼薇剛?cè)胱吐劦揭还蓸O淡的苦杏仁味——***！她假裝整理裙擺，控水能力悄然發(fā)動，在座椅表面凝出薄薄水膜隔絕毒素。

“陛下到——“

滿殿人跪迎中，皇帝換上了正式龍紋常服，腰間卻懸著那方錦鯉玉佩。魚幼薇注意到，他經(jīng)過時，玉佩竟與她腕間胎記產(chǎn)生了微妙的共鳴。

宴席開始，宮女們魚貫而入。魚幼薇緊盯自己面前的青瓷盞——正如程景硯所言，唯獨這盞與眾不同。當(dāng)皇后親自斟酒時，她借著袖擺遮掩，用銀針試了所有器皿。

銀針探入酒壺未變，卻在碰到她面前的翡翠碟時瞬間發(fā)黑！

“妹妹怎么不用菜？“皇后夾了片水晶鵝脯放在她碟中，“這可是江南新貢的。“

魚幼薇指尖發(fā)涼。皇后明知碟中有毒卻親自布菜，是要借刀殺人？她強笑著端起青瓷盞：“妾身先敬娘娘一杯。“

酒液入喉的剎那，胎記突然劇烈跳動。魚幼薇驚覺酒里竟也下了藥，不過是慢性的！她急忙用控水術(shù)將酒水逼到指尖，借著放杯動作滴在地上。

歌舞正酣時，劉昭儀突然舉杯走來：“魚妹妹，姐姐敬你一杯。“

魚幼薇剛要推辭，對方竟直接將她面前的酒潑向自己衣襟！

“哎呀！“劉昭儀尖叫著扯開衣領(lǐng)，“妹妹為何用酒潑我？“

殿內(nèi)嘩然。魚幼薇看著劉昭儀胸口迅速浮現(xiàn)的紅疹，立刻明白這是“朱顏改“的癥狀——蕭貴妃要借中毒事件栽贓她！

“陛下明鑒！“她伏地高呼，“妾身并未碰過昭儀娘娘的酒！“

皇帝醉眼朦朧地擺手：“小事......繼續(xù)奏樂......“

混亂中，魚幼薇感覺有人塞了張字條在她手心。展開一看：“子時三刻，錦鯉池“。字跡與浴缸水紋一模一樣！

宴席將散時，皇帝果然“醉倒“被抬回紫宸殿。魚幼薇正猶豫如何跟隨，皇后卻叫住她：“妹妹隨本宮來。“

鳳儀宮內(nèi)，皇后屏退左右，突然跪下：“求姑娘救救大周！“

魚幼薇駭然后退：“娘娘這是......“

“國師預(yù)言'錦鯉現(xiàn)，紫薇動'，指的就是姑娘。“皇后取出半塊魚形玉佩，“這是先太后遺物，與陛下隨身玉佩本是一對。“

魚幼薇腦中電光石火——所以皇帝給她看的玉佩是試探？她謹慎地接過半玉，腕間胎記突然金光大盛，將整間內(nèi)室映得如同白晝！

“果然是你！“皇后激動得聲音發(fā)顫，“三年前先太后投池并非自盡，而是為鎮(zhèn)壓池底邪物。如今封印將破，唯有身負錦鯉靈血者能重新封印！“

魚幼薇如遭雷擊。所以皇帝對她的關(guān)注，是要用她祭天？

“為何是我？“

“先太后遺詔言明，錦鯉化龍者方為真命天子。“皇后壓低聲音，“陛下登基前夜，錦鯉池曾現(xiàn)異象......“

更鼓聲打斷談話。子時將至，魚幼薇想起那張字條，借口更衣溜出鳳儀宮。

錦鯉池在御花園深處，月光下池水漆黑如墨。魚幼薇剛靠近，腕間胎記就灼痛難當(dāng)。池中央突然泛起金光，那條夢中的金色錦鯉竟浮出水面！

“終于見面了，異世之魂。“

魚幼薇毛骨悚然：“你......“

“我乃大周龍氣所化，被困于此三年。“錦鯉口吐人言，“先太后以己身鎮(zhèn)壓池底妖道，如今封印將破，需你相助。“

“我憑什么信你？“

錦鯉突然吐出一顆明珠。明珠入手的剎那，魚幼薇眼前閃過無數(shù)畫面——先太后投池、皇帝跪地痛哭、還有......程景硯持劍刺向一名道士！

“現(xiàn)在你看見了部分真相。“錦鯉聲音漸弱，“下次月圓之夜，妖道將破封而出，屆時......“

腳步聲突然從身后傳來。魚幼薇慌忙藏起明珠，轉(zhuǎn)身見程景硯持劍而立。

“才人好雅興。“他劍尖滴血，身后躺著兩個黑衣刺客，“陛下有請。“

紫宸殿內(nèi)，皇帝正在把玩那方錦鯉繡帕。見她們進來，揮手屏退左右：“看到了什么？“

魚幼薇心跳如鼓：“錦鯉......說話......“

“果然。“皇帝冷笑，“那妖道又開始蠱惑人心了。“他突然扯開衣襟，胸口赫然是道猙獰的傷疤，“三年前朕親眼目睹母后被它拖入池底，你以為那是什么錦鯉？那是借龍氣修行的妖物！“

魚幼薇踉蹌后退。皇后說先太后為鎮(zhèn)邪自盡，皇帝卻說太后被妖物所害，到底誰在說謊？

“從今日起，你搬來紫宸殿偏院。“皇帝扔來一塊令牌，“沒有朕的允許，不得接近錦鯉池。“

回到聽雨軒已是三更。魚幼薇精疲力盡地泡進浴桶，發(fā)現(xiàn)胎記已變成耀眼的金色。水面忽然自動形成一幅畫面：程景硯正在某間密室與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密談！

“水鏡鑒真......“她福至心靈，這是胎記賦予的新能力！

畫面中，道士陰笑道：“那丫頭信了錦鯉的說辭？“

程景硯點頭：“陛下計劃很順利，月圓之夜就是收網(wǎng)之時。“

魚幼薇渾身發(fā)冷。所以皇帝和程景硯才是一伙的？那皇后和錦鯉......

水面突然炸開，青萍慌張跑進來：“娘娘！貴妃娘娘懸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