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冬月初二,星期四。
上海,小洋樓。
一輛出租車停在大門前,陳凡推門下車,沒管離開的出租車,背包也沒背著,直接拎在手里,掏出鑰匙去開門。
院門打開的同時,兩只麻色的海東青在頭頂發出鳴叫聲,瞬間俯沖而下,落在依然長滿綠葉的香樟樹上,兩雙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陳凡。
陳凡也有點發愣。
這兩只海東青是從哪里來的?
難道上海也有人養這玩意兒?
走進小鐵門,反手將門關上,他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來了!
這是周正東他們第一次來國內,自己陪他們去東北祭祖的時候,找那邊的狩獵隊買來的兩只小寶貝,后來被他們帶去了美國。
所以,……周亞麗來啦?
就在這時,小洋樓的大門被拉開,穿著一身兔子家居服的周亞麗出現在門口。
她看見陳凡,樂得張開雙臂就跑過來,“老弟,想死我啦。”
陳凡很無奈地被她擁抱了一下,擠出一點笑容,“什么時候來的?”
周亞麗松開他,后退兩步,眉頭緊緊皺起,“老弟,你好像不太歡迎我?”
陳凡一本正經地搖頭,“沒有啊,怎么會呢?歡迎、熱淚歡迎。”
周亞麗眨眨眼,“你發音錯了,是烈,不是淚,你這個普通話真得再練練。”
陳凡木然點頭,“是要練練。”
然后趕緊轉移話題,“這個衣服從哪里買的?樣子還挺好看。”
周亞麗接過他手里的背包,轉身往屋里走,“什么買的,是你家麗麗自己做的,昨天被我發現,就被征用了。”
陳凡嘴角微抽,心里直犯嘀咕,難怪看著覺得眼熟,原來是看過設計圖的。
這套衣服姜麗麗只做了兩套,兩姐妹一人一套,本來他還想玩老鷹捉兔子的游戲,嗚呼,現在完蛋了,沒了吧。
周亞麗穿著兔子服,一蹦一跳的,頭頂兩只耳朵不時彈動,都21歲的人了,還在扮演小兔子,真幼稚。
進了屋子里,壁爐里的炭火燒得正旺,她將背包丟到沙發上,轉身對著陳凡說道,“前天你說這幾天不下雪了就過來,所以家里的熱水器一直燒著,你先去洗澡吧,麗麗和甜甜要下午放學才能回來。”
由于這幾天江南那邊一直在下大雪,陳凡也不確定什么時候可以起飛,便沒讓她們去接,只是說能飛了就過來。
恰好今天上午省城沒下雪,陳凡給機場打了個電話,確認有飛機來上海,便果斷收拾東西走人,然后在今天趕到了上海。
只是沒想到,周亞麗竟然也到了,似乎比他還要早一些。
想到這里,他當即問道,“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周亞麗踢掉拖鞋,盤腿坐在距離壁爐最近的逍遙椅上,整個身體窩在熊皮里面,一前一后的晃動。
聽到陳凡的話,她扭過頭去,笑道,“前天到的啊。給你打完電話就出發,先到的東京,再從東京到上海,要不是下雪,我都打算到省城找你去了。”
陳凡脫掉外套搭在手臂上,拎起背包就往上走,“我先去洗澡,待會兒再說。”
周亞麗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讓你去洗漱,你非要聊天,跟你聊天吧,又要去洗,什么毛病。”
隨后想到將要跟老弟說的事,又得意地晃著腦袋,身體隨著逍遙椅前后搖擺,比吃了青菜的兔子還開心。
男人洗澡都快,但不包括陳凡。
半個多小時后,他才穿著一件姜麗麗牌手工薄款棉襖家居服,慢悠悠地走下樓。
自己給自己泡了杯茶,走到沙發前坐下,又翹起二郎腿點了支煙,這才看著昂頭發呆的周亞麗,說道,“你們沒這么早放圣誕假吧?”
周亞麗兩眼無神、不想看他,“你好慢啊。”
陳凡從茶幾抽屜里翻出一只小小的木頭盒子,打開后,里面竟然是幾只玉石煙嘴,他選了一支裝在煙頭上,掏出手絹擦了擦,這才放在嘴里,笑道,“慢點才洗得干凈。哎,這馬上就要放寒假了,你不等寒假過來,卻這時候跑過來,難道寒假不來啦?”
周亞麗全身其他地方不動,只是嗖地一下抬起腦袋,眼神冰冷地盯著他,“為什么我從你的話里聽出了高興的意思?”
陳凡立刻臉色一正,嚴詞糾正道,“錯覺、絕對是錯覺。我的意思分明是充滿了遺憾。”
他說著搖頭嘆息,“雖然我跟麗麗確定了關系,可畢竟還沒結婚,過年的時候,還是要稍微避嫌一下下的。”
周亞麗眼珠微轉,終于撐著椅子扶手坐起身來,好奇地看著他,問道,“老弟,你們這邊的大學不禁止結婚吧。”
陳凡眨眨眼,“啊,怎么啦?”
周亞麗瞪大眼睛,“所以,再過一個月,你和麗麗,就可以領證咯?”
陳凡眼珠轉了兩圈,“呃,從原則上說,是可以的。”
對哦,今天是冬月初二,等到臘月初一,自己就正式年滿20周歲,括弧:戶口本登記年齡。
按照現行婚姻法的規定,確實是可以領證了。
經過了十年簡單樸素的革命婚姻,現在的婚禮又有了重新熱鬧的跡象。
就比如去年張文良和楊興秀辦婚禮,就辦得非常隆重,在兩邊家里各擺了幾十桌,酒都喝了兩大缸。
若是他要辦婚禮的話……?
此時周亞麗也瞬間興奮起來,兩手緊握著,眼里滿是憧憬,“你要是辦婚禮,可不能草率,我爸媽必須回來主持。”
她一下子掀開熊皮,站起來來回轉圈,“婚禮的地方在哪里呢?”
說著忽然轉身看著陳凡,指著他說道,“要不就放在華山路的莊園別墅吧,那里地方夠大,有三棟樓、二十畝地,主樓做婚房,兩棟副樓可以作為迎賓樓……”
話還沒說完,就皺著眉頭搖頭,“不行不行,上海雖然不錯,可你的師父朋友都不在這邊。要不……,放在京城?”
她嗖地一下瞬移到陳凡身邊坐下,拽著他的胳膊說道,“上次咱們去看了寧郡王府的情況,那個什么經理不是說,今年年底可以完成所有的基礎建設和整體改造嗎,剩下的無非就是些精雕細琢的問題。
你看這樣行不行,今天就給他打電話,先把所有房子都收拾出來,然后把主體的銀安殿趕出來,其他的都無所謂,就在那里辦婚禮,怎么樣?”
陳凡嘴里叼著翡翠煙嘴,那煙頭上還在冒煙,手里端著滾燙的毛尖,隨著熱氣升騰,熱水里的毛尖茶葉還在上下浮動。
氣氛在此時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周亞麗瞪大眼睛看著他,“你不愿意?”
說著眼睛越來越大,“難道你不想娶麗麗?”
然后一下子跳起來,指著他說道,“你不會不想負責吧?”
足足過了三秒,陳凡才拿下嘴里的煙嘴,吐出一股煙霧,又撣了撣煙灰,才沒好氣地說道,“什么亂七八糟的,結婚肯定是要結婚,不過我戶口還在盧家灣,要扯證只能回盧家灣去扯。
還有啊,”
他又抽了口煙,繼續說道,“結婚這事兒,我沒打算大辦。頂多就在云湖望江樓,還有盧家灣擺幾桌。
盧家灣那邊是主場,主要招待大隊里的人,總不能讓人說發達了就不認人。云湖望江樓那邊就招待一下云湖市里的熟人,重點是姜家那邊的朋友,這樣差不多也就夠了。”
周亞麗湊到他身邊坐下,問道,“那師父們呢?”
陳凡呵呵笑道,“師父們都好說,他們禮物早就送了,回頭我跟他們說一聲、過完年去看看他們就行,沒必要再去折騰。
他們畢竟年紀也不小了,能省點功夫就省點功夫,心意到了就行。
至于其他人,回頭一人送一包糖,也就夠了。”
他扭頭看著周亞麗,正色說道,“不可能面面俱到,否則真要算起來,京城、上海、省城、云湖,哪個地方的熟人少了啊?不管是哪個地方的,都能擺上幾十桌,確實沒那個必要。”
周亞麗卻不以為然,“不就是一個地方幾十桌嗎,加起來能有多少?你要怕被人說你鋪張,大不了關起門來辦喜事,不收禮金不就完了?
以你現在的身家,別說幾十桌,就算一個地方擺他個幾百桌,也是小意思,根本不值一提。”
陳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周小姐,你很飄啊。”
周亞麗對著他撇撇嘴,“你要知道你這一年掙了多少錢,肯定比我還飄。”
陳凡眉頭輕挑,眼里閃過一絲疑惑,“《龍騎士傳說》出版了三部,《圣斗士》出版了一部,四部書的總稿費加起來,好像最多也就三千萬美元吧,怎么聽你的意思,似乎還要更高?”
一部能夠賺取百萬美元以上的版稅,在美國就可以稱為成功的暢銷書作家,而陳凡的暢銷歐美,乃至于亞洲部分地區,哪怕不算千帆出版社的抽成,一本書的版稅利潤也在八百萬美元以上。
而系列書最能帶動同類書的銷量,所以這些書的平均銷量幾乎相當。就算《圣斗士》用的是陳凡的本名,相比凡爾賽·奧古斯都的大名有所不如,可在相似類型的中也算是佼佼者,銷量自然相差不多。
按照每部分上下兩冊、每冊售價4美元計算,一套書是8美元,陳凡拿的版稅是20%,也就是每賣出去一套書,他能獲得1.6美元的收益。
而每部的平均銷量都在500萬套以上,那他的收入就是800萬美元。
四部,合計3200萬美元,非常合理。
當然,這是沒有計算千帆出版社那一部分收入的,只是那一部分陳凡懶得去算,直接丟給周亞麗去處理。
看見陳凡滿臉的疑惑,憋了半天的周亞麗總算感覺出了一口氣,當即得意洋洋地昂起頭,笑著說道,“正常來說,你的版稅收入確實只有3500多萬美元,可是你忘了,早在去年的時候你就說過,要用這筆錢來投資升值,省得被美國稅務局白白征收掉。”
陳凡一聽更迷惑了,“對啊。這部分稿費,主要用于投資蘋果和微軟,我記得老舅已經辦完所有手續了的,但也沒有花多少錢。”
無論是蘋果公司,還是正處于萌芽狀態的微軟,其實他們都不差錢,而美國的部分專注于新興行業的投資人,早已將這兩家公司視為盤中肉,如果不是周正東對外貿易辦公室法律事務顧問的身份,恐怕還拿不到投資份額。
盡管如此,他能拿到的份額也不太多,只有幾百萬美元而已。
至于剩下的錢,他當時也讓周亞麗去找幾個投資顧問,委托出去進行投資。
想到這里,陳凡心里一動,看著她問道,“難道是其他投資收益?”
周亞麗見陳凡終于問到了正題上,得意地踢掉拖鞋,盤腿坐在沙發上,對著他說道,“今年我們的投資顧問做了一項非常正確的投資,在他的操作下,我們的收益足足增加了這么多!”
陳凡看她伸出了一只巴掌,不禁瞪大眼睛,“五倍?”
都不用計算,便能得出結果,“一億五千萬美元?!”
周亞麗先是點頭,然后搖頭,“你只算了你自己的錢,卻忘了算千帆出版社的錢,兩邊的資金加起來,總收益是這么多!”
手掌還是原來的手掌,但是縮回去了一根手指頭。
陳凡瞳孔微縮,“四億、美元?”
周亞麗很用力地點點頭,眼睛笑成兩彎月牙,得意的不行,“怎么樣,是不是很厲害!”
陳凡呆呆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雖然現在銀行的利率都在百分之十以上,就連美聯儲也意圖將利率增加至19%,以抵御日益增強的通貨膨脹。不過一般來說,在當前的金融市場上,一年的收益率能達到30%,就是非常優秀的操盤手,若是能達到50%以上,完全有成為明星基金經理的潛質。
幾倍的收益?
不是不可能,但除非是遇到非常好的熱門行情,否則其難度堪稱登天。
今年是1979,美國能有什么超級大熱行情?
從71年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后開始的黃金行情?
還是兩次石油危機帶來的美元貨幣體系崩潰、又或者是由于濫發貨幣引起的美元超額通貨膨脹?
可這些雖然能達到幾倍的收益,卻不是在今年一年內完成的。
今年的超級行情?
就在這時,陳凡忽然想到一個可能,視線瞬間凝固。
下一秒,周亞麗就開開心心地揭開了謎底,“今年白銀價格從年初的不到6美元每盎司,一年內暴漲了8倍,現在已經站穩在45美元以上,邁克爾,哦,就是我們的投資經理,他跟我說,等到年底,最晚在明年年初,白銀的期貨價格肯定站穩在50美元以上。
我們的資金是從白銀價格漲到10美元每盎司的時候開始投入,剛開始并沒有加杠桿,但在漲了一倍之后,我授權他可以使用盈利部分加高杠桿操作。
經過好幾次的高杠桿運作,我們才能取得遠超常規操作的收益率,獲利超過4億美元。”
此時的周亞麗顯得格外興奮,她哈哈笑道,“這件事我都沒有先告訴爹地和媽咪,就是為了等回國之后先告訴你。怎么樣,是不是特別的驚喜和意外?!”
陳凡滿臉感慨地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確實很驚喜,也很意外,不過,周亞麗同志,你知不知道在金融市場長盛不衰的勝利秘訣是什么?”
周亞麗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睛,看著他問道,“長盛不衰的勝利秘訣?那是什么?”
陳凡笑了笑,說道,“只有四個字!”
周亞麗眉角輕揚,“哪四個字?”
陳凡笑道,“賺到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