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個多星期。
姜甜甜對這半個月的生活特別滿意,感覺是有生以來最舒服的日子。
前面的就不說了,哪怕是考上了大學以后,她也沒有像別的同學那樣,課余時分還有許多興趣愛好,不是上街搞暴走,就是在學校里貼大字,課上課余生活都豐富得很。
可是她呢,先是遮遮掩掩,不能讓父母背著的包袱曝光,否則可能會影響考大學,后來在陳凡的幫助下,給父母翻了案,總算可以輕裝上陣踏入校園。
開學以后,一方面是自己對文學感興趣,另一方面,陳凡也對她“寄予重望”,她只能沒日沒夜的學習。
平時在學校學習專業知識,課余在文匯報、上海文藝出版社跟著編輯們學著審稿、改稿,還有雜志的組織、編撰等管理工作。
幸好這些單位都是在上海作協單位大院里面,她才能轉得過來,否則都不知道該往哪邊跑。
一年半的時間過去了,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得以清閑幾天。
但是這半個月,她可以輕松地放下所有的學習和工作,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小凡想要自己辦出版社,可現在還不到時候,所以不用著急。
學校里的課程她已經牢固掌握,還超出大綱不少,另外看了許多國內外的參考資料,也讓她有底氣淡然應對。
說到這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無論是學習還是寫作,只要待在陳凡身邊,她就感覺腦子特別好使,學的快,寫的也快。
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雖然對比同學也快了一些,卻沒那么突出。
以至于無論做什么,她總喜歡在陳凡身邊待著。
嗯,這一點姜麗麗也是一樣,有事沒事就黏著陳凡,哪怕只是靜靜待在一旁,也會覺得很舒服。
三人常在一起,各做各的事,已經成了常態。
當然也會有分開的時候。
比如現在就是。
三人吃完早餐,姜麗麗在廚房洗碗,姜甜甜在房間拖地,陳凡在三樓彈琴,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
姜甜甜拖到廚房門口,聽著樓上傳來的琴聲,不禁停了下來,杵著拖把望著天花板,似乎能看見三樓某人的樣子,同時輕聲說道,“都一個多星期了,一個來信都沒有,小凡好像也不著急?”
姜麗麗將飯碗放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擦手巾擦干,快步走出來,說道,“他肯定有他的打算,你呀,是皇帝不急宮女急。”
姜甜甜轉頭看著她,“那你不急?”
姜麗麗當即干咳一聲,拿捏個身段,學著收音機里的戲腔,裝模作樣地說道,“哀家可不著急。”
姜甜甜將拖把一扔,上手就要撓她癢癢,“好呀,你是妃子皇后,我就是宮女是吧?”
姜麗麗被撓中癢癢肉,咯咯咯直笑,“不要啊姐姐,你是皇后你是皇后,我才是小宮女。”
姜甜甜見她服軟,也就適可而止,重新拿起拖把拖地,同時說道,“昨天小凡還說在家里關了半個多月,怕我們嫌悶,說要出去逛逛,你想好去哪里了沒?”
姜麗麗走進衛生間,也拿了個拖把出來,和她一起拖地,聞言說道,“有小凡和你陪著,別說半個月,就是一年我也不覺得悶。”
頓了一下,她扭頭看著姐姐,小聲說道,“是不是小凡自己覺得悶了?”
姜甜甜眉頭微皺,“有可能吧。這段時間他也只出去了一次,還是找巴老遞稿子,其他什么地方都沒去。”
說著轉頭看向姜麗麗,“要不,出去逛逛?”
姜麗麗立刻說道,“我都可以啊,反正有你們陪著就行。”
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想到周亞麗在這里一下子住了三個月,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又想到小凡背后管表姐叫電燈泡,不禁呵呵笑出聲來。
兩姐妹默契十足,看見她發笑,再結合剛才說的話,姜甜甜輕輕瞪了她一眼,笑道,“是不是想到亞麗了?”
姜麗麗一聽,笑聲又大了一些,姜甜甜也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這樣的日子雖然簡單,卻正是她們想要的。
至于還在云湖辛苦上班的父母,被她們很有默契的忽略掉了。
就在這時,客廳里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嚇了兩人一大跳。
看了看電話,姜甜甜將拖把靠在墻上,快步走過去,同時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哪家電影廠的電話?”
姜麗麗早已丟掉拖把,小跑著跟過來,兩只眼睛還放著光,“一定是、肯定是。”
在她心里,小凡就是第一,什么電影家、劇作家都不如他。
這可是有事實依據的,一部《擺渡人》、一部《云湖戀》,都是今年最熱門的電影,不僅最賣座,討論的人也最多,甚至哪怕《擺渡人》已經上映了半年多,依然還能在某些報紙上看見觀眾寫的觀后感。
所以對于上影廠拒絕拍攝陳凡的,這丫頭心里很是忿忿不平,只盼著有哪家電影廠主動找上門來,將這個故事拍好,讓上影廠后悔去吧!
也就是她不知道后世的詞匯,否則在這里應該用“打臉”。
姜麗麗先跑到電話旁,卻沒敢接電話,而是看向姐姐。
姜甜甜也不含糊,人還沒到就先伸手,等拿起電話站定,已經說了第一句話,“喂,請問是哪里來電?”
話筒里響起何青生的聲音,“你好,是甜甜還是麗麗?我何青生啊,小凡在嗎?”
姜甜甜一聽,心里頓時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趕緊說道,“何主席您好,我是甜甜,小凡在的,請稍等,我現在去叫他。”
話音剛落,只聽見話筒里傳來話筒與座機碰撞的聲音,隨即陳凡的聲音響起,“我在,何叔,什么事啊?”
原來他在二樓房間接了電話。
姜甜甜剛準備放下話筒,便聽見何青生說道,“江影廠的武廠長找你了嗎?”
聽到這話,她頓時不動了,旁邊姜麗麗也趕緊湊了過來,貼著話筒的背面偷聽。
二樓房間里,陳凡拉開椅子坐下,有些奇怪地問道,“江影廠的武廠長?是江南省電影制片廠?”
何青生,“對啊,難不成是上影廠的江南分廠啊,人家都看不上你,還能讓分廠的人去找你,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陳凡呵呵笑道,“呵,消息都傳到您那兒了?挺快的啊。”
如今可不是后世的自媒體時代,朋友圈一轉發,馬上地球背面都知道。現在只能靠人口口相傳,像這種小道消息,一兩個月才收到消息都算正常。
這也是陳凡完全不著急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是他真不著急。
朝陽觀的香火正旺著呢,而其他寺觀最早也要到年底才能開觀,朝陽觀獨占今年的香火,應該沒問題。
加上一邊挨著北海公園,一邊是景山公園,南邊還是故宮,這三個都是游人如織的地方,坐落在這里,朝陽觀的香火一時半會兒的掉不下去。
所以他有大把的時間來慢慢折騰。
否則后面還有幾十年,那么著急的話,日子可怎么過啊?!
何青生聽到他的話,當即哼哼了兩聲,“你這不是廢話么,巴老將消息傳出來,事情與你有關,我們江南省收到的消息還能慢了不成?”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早在一個星期前,我就知道了這個事,只不過不是還有幾個月就要開文代會了嗎,啊哈,咱們省分會這兩年也做出了不少成績,然后總會那邊就讓我寫個文件,在文代會上做個報告,我在忙這個事兒,就沒來得及反應。”
陳凡一聽,不禁嘖嘖有聲,“何叔,我聽著怎么那么像是炫耀呢。”
何青生頓時笑出聲來,“哈哈哈哈,瞎說什么大實話,不是,我哪里炫耀啦?這是事實嘛,上級不是強調了么,咱們得實事求是。
就一句話,哪個分會主動跟海外的作家機構搭上線的?哪個分會能主動將會員的作品推向海外的?還有哪個分會……”
陳凡忽然打斷他的話,“何叔,有個事兒我有點好奇。”
何青生微微一愣,“什么事?”
陳凡問道,“就是把作品推到美國出版,這個你是怎么寫的?”
何青生當即干咳一聲,“這個嘛,就要說到統戰的重要性了,正是通過我們堅持不懈的統戰努力,這才從海外同胞中,發現了有華人在辦出版社的線索,然后我們派出了精兵強將,哦,就是你。
在海外同胞回國的時候,安排你親自去接洽,用血脈親情為紐帶,終于打動了同胞同志,讓他們同意出版我們會員作家的作品……”
陳凡聽著忍不住咂了咂嘴,說道,“何叔啊,您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美國那邊的出版社老板是我表姐呢?”
何青生,“所以說是血脈親情嘛。”
這話說的,連偷聽的姜甜甜和姜麗麗都忍不住連連點頭。
陳凡自然也無言以對。
何青生又說道,“你就說吧,我這段話有虛假沒有、有毛病沒有?”
陳凡,“……嗯,一點毛病都沒有!”
不愧是玩筆桿子的,在邏輯自洽方面就沒輸過。
“哈哈,是吧,大家都這么說。”
何青生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即說道,“言歸正傳啊。總之就是消息傳來的那幾天,我為了安心寫報告,就在長江賓館住了幾天,沒能及時知道。
省電影廠倒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可他們的人找不著我了,但是他們又著急,所以兵分兩路,武廠長親自帶著兩人,坐船去了上海找你,出發已經四天了,我估摸著應該就是今明兩天到。
另一路則是一直在找我,這不,我今天剛回單位,就被他們堵住,慌忙火急的跟我說明了情況,請我找你說情。
我一聽正好啊,上影廠瞧不上我們江南的作家,沒關系,咱們還有自己的江影廠。我跟你說,江影廠的方老書記就在我這里,來,給方老書記打聲招呼。”
陳凡嘴角直抽抽,這是把老祖宗請出來的節奏?
方老書記可是江影廠的創始人之一,58年就是江影廠的廠長,后來升任書記,現在都已經退休十來年了。
請他親自出面當說客,也真是難為了現在的武廠長。
不過陳凡嘴上卻不慢,當即打著招呼,“方書記您好。”
話筒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陳凡同志你好,我現在是江影廠的退休職工,早已不是什么書記了,你叫我老方、方工都行。”
陳凡抹了把冷汗,他要是敢叫老方,今晚江南電影、戲劇界就該傳自己沒禮貌了。
人家方老書記任上雖然沒拍出哪怕一部真正的大電影,卻也怪不到他頭上來。
原因很復雜,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設備不行、工作人員素質過低、劇本審核過于嚴厲……,要不然以方老書記當年頂著小鬼子的炮火,組織青年演員和學生排演抗戰話劇的資歷,怎么也不可能剃光頭。
面對老前輩,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陳凡當即說道,“我還是叫您方老吧。方老,您有事盡管說話。”
方老書記笑著說道,“事情剛才何主席也跟你說過了,沒別的,就是人家上影廠看不上的故事,我們江影廠非常有興趣。
具體的難點我也知道,不就是惦記著要建道觀嗎,這個我有點小小的思路,可以參照電影《董存瑞》里面的處理方式,就是前期的時候,這個戰士是有點小調皮的,但是經過黨的教導、部隊的訓練,最后成長為一個合格的人民戰士。
至于說最后要建道觀,也有處理的方法,這個可以用去年年底的政協大會作為理論依據嘛,我們要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將所有的力量都組合起來,共同建設我們的國家。
只要有合適的理由、并有適當的依據,電影劇本通過審核并上映,是沒有問題的。
要是再不行的話,我坐火車去京城找陳荒煤,就不信他不同意。
總之一句話,把電影交給江影廠,你說怎么拍就怎么拍,我們都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