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伴的邀請,讓云棲芽瞪亮了眼:“我可以進入宗正寺?”
“原則上不可以。”少女眼睛太亮,亮得凌硯淮的心不知不覺跟著明朗:“但我可以想辦法。”
“凌郎君,你真厲害。”云棲芽開始圍著凌硯淮猛拍馬屁。
她的眼光真好,回京抱的第一個皇室子弟大腿,就這么有實力。
她可真是慧眼識珠的天才!
“走,我昨日又打聽到一家味道極好的食鋪,我們現在就去嘗嘗。”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必須要請立大功的小伙伴吃頓好的!
近半月來,兩人走街串巷,嘗了不少食鋪的美食。云棲芽還拉著小伙伴給這些食鋪排名,立志要帶他吃遍整個京城的美食。
可惜小伙伴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玩,不然她把宋姐姐跟明珠也帶上了。
往往這個時候,凌硯淮是沒有主見的,云棲芽說好,他就跟著點頭。云棲芽說不太好,他便跟著表示確實很一般。
“凌郎君真不像常住在京城里的人。”云棲芽吃著蒸餅:“你對京城的美食還不如我了解。”
她給凌硯淮分了一個甜餅,凌硯淮為她倒了一杯牛乳。
“我往日甚少出門。”凌硯淮吃了一口甜餅。
餡兒太甜,餅皮還不夠酥脆。
“我懂,大家族需要繼承家業的子弟,從小教養嚴格,既要學文又要習武,家里管得很嚴。”
云棲芽咬了口甜餅,動作停頓了一下,囫圇幾口啃完:“這餅不是現烤現做的,下次我們不來這家吃。”
她抬頭看凌郎君,對方已經沉默地吃完餅,捧著杯子在喝水。
看著就挺好養。
吃完朝食,凌硯淮知道云棲芽要回去了,他道:“明日一早我來侯府門口接你,我們一起去宗正寺。”
“多謝凌郎君!”云棲芽喜笑顏開。
她果然很高興。
凌硯淮目送著云棲芽離去的背影,她身上的衣角好像都沾染了主人的高興,在晨風中舞動翻飛。
“備禮。”他收回視線,對隨侍道:“本王欲拜訪宗正寺卿。”
雨漸漸大了,從原本的蒙蒙細雨變成了一片密集的雨幕。
老郡王坐在窗下喝茶賞雨,憶起無意間聽到的那句話就犯愁。
希望瑞寧王只是跟小姑娘說笑,而不是真的把人帶到宗正寺來。
“郡王爺。”家中仆人拿著一封拜帖匆匆趕來,表情十分怪異,像是看見公雞下蛋,母雞打鳴。
“瑞寧王府派人送來拜帖,說瑞寧王爺想拜訪您。”
仆人心里納罕,瑞寧王從不與人往來,今日怎么會給郡王爺遞拜帖?
老郡王艱難咽下口中的茶,嘆息一聲:“回復瑞寧王府的下人,就說無論瑞寧王尊駕何時降臨,都是寒舍的榮幸,老朽定掃榻相迎。”
終于還是來了。
瑞寧王要來找他,他敢說不嗎?
今天他敢說不,明天他就會在皇帝口中,從叔祖變成不識抬舉的老東西。
至少瑞寧王沒有帶人直接強闖宗正寺,而是提前來拜訪他這個掌管宗正寺的長輩,多有禮貌的孩子啊。
如果是當年的廢王,早就不管不顧直接行事,哪管他的死活。
人嘛,就要看跟誰比。
睜只眼閉只眼,日子也能過下去。
老郡王年紀大了,在家里躲雨賞景沒有上朝,還不知道皇上前腳剛踏進議政大殿,后腳就跟朝廷主動提起處置廢王一事。
廢王罪大惡極,實難寬恕。
有朝臣為了討好皇帝,提議五馬分尸之刑。
也有朝臣不同意,覺得廢王與皇帝是兄弟,判絞刑就罷了,五馬分尸有損陛下仁德之名。
還有部分覺得絞刑太輕,至少應該判腰斬。
各方據理力爭,引經據典,但無論怎么吵,大家都默認廢王必須死,滿朝上下無一人想保他性命。
共識:廢王必須死。
分歧:廢王該怎么死。
“陛下,臣有異議。”
眾人看向說話的人,禮部云侍郎。
“云侍郎有何看法?”皇帝高坐龍椅,旒珠遮住了他的面龐,眾臣看不清他的喜怒。
“廢王魚肉百姓,為禍大安,引得民怨四起,所犯罪行罄竹難書。”云伯言朗聲道:“微臣以為,廢王之罪,非千刀萬剮之刑不足以平民憤。”
眾朝臣震驚,真沒想到云侍郎平時一言不發,開口就是極刑。
此言出,激進者跟保守者皆沉默了。
跟云侍郎同處一室,他們身上的舍利子都在發光。
皇帝抬手撩起旒珠,俯首盯著云伯言看了片刻:“云愛卿此言也有幾分道理。”
有機敏者注意到,陛下對云伯言的稱呼,從云侍郎變成了云愛卿。
難道陛下也是激進派?
事情吵到最后也沒有定論,皇帝大手一揮:“此事明日再議。”
滿朝文武,竟只有云愛卿知朕心意,實在令朕遺憾。
希望他們能懂朕的暗示。
朝會即將結束時,一位官員突然提起洛王入朝之事。
陛下僅有兩子,長子二十,可惜體弱多病。次子年近十八,如果不入朝議政,待日后承接大統,如何掌管天下?
“洛王三月后才滿十八,入朝議事尚不用太急。”皇帝盯著說話的官員,語氣似有些冷淡:“朕之長子五個月前已行冠禮,他比洛王年長近三歲,確實該考慮入朝議政一事。”
帝王喜怒輕易不顯于形,但若明顯表達出喜怒,說明他對此事已極度不滿。
“你這個提議故意略過朕之長子,是何居心?”皇帝語氣越發冰冷:“挑撥皇家是非,對瑞寧王不敬,不遵長幼,這就是你的為官之道?”
他年近三十才有了淮兒,淮兒降生后,他與皇后親手養育,不假于人,把他當做眼珠子看待。
淮兒流落在外時受盡欺凌,如今孩子回到他的身邊,竟然還有人敢忽視他,對他不敬?
當年找到奄奄一息的孩子時,他有多害怕多慌亂,現在他就有多憤怒。
他都成了皇帝,還有人膽敢對他兒不敬,他這個皇帝當得還有什么意思?!
“你這種不忠不義不賢的人,怎配在朝為官!”
聽到這聲怒罵,了解皇帝的大臣們默默低下頭。
涉及到瑞寧王,陛下又要開始發瘋了。
“來人,除去此人官帽,削去他所有官職。”皇帝站起身:“退朝!”
皇帝走后,御林軍也拖走了那個惹得帝王大怒的官員。
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完了。
“洛王年輕,太過心急。”禮部尚書跨出大殿門檻。
大家都不傻,這個官員是皇后的娘家親戚,今天提及此事,明顯是有人授意。
皇后娘家這么做,皇后娘娘知道嗎?
皇后不知道,等皇帝下朝在她面前破口大罵,她才知道這件事。
很快罵罵咧咧的人又多了一個。
聽到此事跟娘家遠親有關后,皇后一邊罵一邊親手寫懿旨,把娘家人訓斥一通。
她與娘家人關系本就不太好,見他們敢插手她兩個孩子的事,皇后罵得更是毫無心理負擔,順手還把娘家的爵位降了一等。
若這是陛下的旨意,外人還會覺得皇后失去了帝心。
但這道旨意由皇后所寫,聰明人便知道,皇后已對娘家極度不滿。
皇后娘家人也確實不太聰明,陛下只有兩個孩子,還都是皇后所出,他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保三代富貴。
偏偏他們要自作聰明,想跟在洛王后面立從龍之功。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蠢人的靈機一動。
得知幫自己說話的官員被父皇趕出了朝廷,洛王入宮向父皇母后請罪。
“兒臣確實在舅舅家隨口提過想為父皇母后分憂,除此之外,兒臣什么都沒做過,今天發生的事,跟兒臣毫無干系,請父皇母后明鑒。”洛王跪在帝后面前,樣子十分可憐。
請罪三分,撒嬌占七分。
身后傳來略有些急促的腳步聲,洛王分心想,誰在皇后殿外走路這么沒規律。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直接跨了進來。
洛王頭埋了下去,能在母后宮里這般行事的只有三人。
父皇、他還有……凌硯淮。
凌硯淮向來不在乎外物,洛王跪在地上,也不會引起他注意。
本來還在怒火中的皇后見大兒子主動來找自己,心里的怒火消失大半:“淮兒,你因何事找爹爹與娘親?”
淮兒是她第一個孩子,是她與夫君無限期盼中降生的孩子。
他能翻身能爬,喊的第一聲娘爹,邁出的第一步,都讓他們欣喜不已。
曾經捧在掌心的小小肉團子,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讓她怎么能不恨?
她甚至希望淮兒能恨她,能怨她,而不是安安靜靜待在角落不喜不怒。
“父皇,母后。我想帶一人去宗正寺。”凌硯淮拱手:“求恩……”
“好好好。”皇帝大喜,與皇后對望一眼:“什么時候去,可要我們安排?”
難得孩子開口求他們辦事,他們怎會不允。
凌硯淮搖頭:“兒臣自己安排就好。”
帝后仍舊說好,在他們看來,淮兒有所求就是好事。
凌硯淮來了又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地上跪著的洛王。只是出門時,飛舞的衣角不小心碰到了洛王的臉。
不疼,但讓洛王感到了極致的羞辱。
大哥想要帶人進宗正寺,父皇連問都不問。
他不過是想入朝議政,父皇就把提出此事的人直接趕出了朝堂。
他不要顏面嗎?
洛王臊眉耷眼出了宮,平等地看每個人都不順眼。
他翻身下馬,走進一座酒樓。
剛走上二樓,一個灰衣老者攔在他面前:“洛王殿下,你已大禍臨頭,老朽為你一嘆啊。”
灰衣老人剛打算故作神秘垂淚一番,好讓洛王對自己接下來的話產生好奇,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飛了出去。
洛王收回踹出去的腳,繃著臉就走。
老東西,你什么檔次,也配在本王面前唧唧歪歪?!
最惡心裝模作樣的老登,看著就煩!
灰衣老人如大窩瓜般,咕嚕嚕滾下樓梯,撞到墻角才停下來。
他艱難坐起身,看到一抹鵝黃裙擺。
裙擺主人猛退三大步。
“你自己摔的,與我無關。”
“就是就是,跟我家小姐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