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遍,晨曦透過窗欞,在廂房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硯睜開眼。
首先感覺到的,是宿醉般的頭痛,和一種奇特的、仿佛剛從一個漫長、混亂、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掙脫出來的虛脫感。他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茫然地環顧四周——是縣尊府的廂房,不是山村的破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洞穴。
“貧道……這是……”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記憶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散落一地,難以拾掇。他只記得昨天被周管事“請”來,見了縣尊大人和陳夫人,看了竹林,看了那個有問題的首飾盒……然后呢?好像是回到了房間,打坐?之后的事情,就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不斷翻涌的濃霧,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破碎的影像碎片:黑暗,盒子內部奇怪的紋路,冰冷的感覺,還有……胸口隱約的、殘留的悸動?
對了,胸口!他下意識地捂住左胸。那里,秦墨留下的“鏡印”似乎與往常無異,但仔細感覺,又好像比平時……更“安靜”一些?他說不上來。更奇怪的是,他貼身藏著的、用細麻繩穿著的黑色“濁 粹”掛墜,此刻正傳來一陣陣極其微弱的、持續的冰涼感,緊貼著皮膚,讓他混沌的腦子似乎都清明了一絲。
“這是……貧道何時掛上的?”他低頭看著從衣領滑出的黑色石頭掛墜,一臉困惑。他只記得李根子給了他這塊石頭,說能辟邪,但他不記得自己把它做成了掛墜貼身戴著。難道是……昨晚夢游?
這個念頭讓他打了個寒顫。他連忙檢查身上,道袍換成了深色的布衣,頭發束得緊緊的,袖袋里……他摸到了一個用干荷葉包著的小小硬物。打開一看,是一丁點比針尖還小的黑色碎屑,入手冰涼,與掛墜的石頭質地極其相似。
“這……這又是何物?從何而來?”塵微子(此刻完全主導)徹底懵了。他只記得昨天看過那首飾盒里的南珠,對這黑色碎屑毫無印象。難道真是自己昨晚趁“夢游”,從盒子上刮下來的?可自己為何要這么做?怎么做到的?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頭暈目眩。他跌坐回床邊,努力集中精神,試圖從混沌的記憶中打撈有用的片段。但那些碎片如同水中的倒影,一碰就碎。他只隱約“感覺”到,昨晚似乎發生了很重要的事,自己似乎“看”到了首飾盒里的秘密,但具體是什么秘密,如何看到的,全都模糊不清。
“定是仙尊托夢!以夢游之法,指點貧道窺破玄機!”塵微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得出了一個自認為最合理的解釋。是了!自己道行日深,與仙尊(天機寶鑒)感應愈強,仙尊定是見白日探查未盡全功,故而在自己入定或沉睡時,以神念引導,行那“夢游探幽”之事!這黑色碎屑,便是仙尊指引的“證物”!至于為何記憶模糊?仙機豈可輕泄?定是仙尊施了遺忘之法,只留關鍵線索與冥冥中的“感覺”!
這個解釋完美契合了他“塵微子仙師”的自我認知,瞬間驅散了所有不安和困惑。他重新振奮起來,珍而重之地將那一小點黑色碎屑重新包好,貼身收藏。又將黑石掛墜塞回衣內,感受著那持續的冰涼,仿佛獲得了無上法力的加持。
“仙尊既已示下線索,貧道今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布衣,又換上那件漿洗過的灰色道袍,恢復仙師裝扮。至于為何穿著布衣睡覺?那定是仙尊施法所需,無需多慮。
他推開房門,晨光涌了進來。周管事已候在院中,見他出來,連忙上前行禮:“道長昨夜休息可好?老爺已在花廳備下早膳,請道長一同用些。”
“有勞周管事。”塵微子頷首,跟著周管事往前院花廳走去,一邊走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周管事,昨夜府中可還安寧?尊夫人那邊……”
周管事嘆了口氣:“夫人昨夜……唉,依舊驚夢數次,囈語不止,天明方勉強睡去。老爺也是憂心不已,一夜未眠。”
塵微子心中一動,仙尊“托夢”所得的那種模糊的“感覺”更加清晰了——那首飾盒,絕對有問題!他斟酌著詞句,道:“尊夫人之疾,根結恐在那‘陰濁擾神’之物上。貧道昨夜靜坐感應,天機示下,那盛放南珠的首飾盒,恐非尋常。其木質特異,所散之氣,于常人或有益,于尊夫人這般心神虛怯者,卻如雪上加霜,更易引動外邪。”
周管事腳步一頓,臉上露出驚色:“道長是說……那盒子本身有問題?可那是舅老爺家所贈……”
“寶物贈予,本是好意。然寶物亦需遇主,方顯其用。如人參大補,于壯年者是良藥,于垂危者或成虎狼。”塵微子捻著不存在的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狀,“貧道需再仔細勘驗那盒子,或可設法化解其戾氣,或……需暫且遠離夫人身側。”
周管事連連點頭:“一切但憑道長吩咐。那盒子已按道長昨日所言,鎖在書房。早膳后,在下便陪道長前去查驗。”
早膳是清淡的粥點小菜,陳縣令作陪,但顯然心神不屬,眼帶血絲,只略略用了些便放下筷子。塵微子倒是胃口不錯,風卷殘云——昨夜“夢游”似乎頗耗體力。
用罷早膳,周管事引著塵微子再次來到前院東側的書房。開鎖進門,那個黑漆描金的首飾盒依舊靜靜放在書桌一角。
這一次,塵微子看得更加“仔細”。他先是不靠近,只是站在幾步外,凝神“觀望”(其實是在努力調動那種仙尊“托夢”留下的模糊感覺,并試圖用“塵微子式”的“望氣術”去觀察)。在他“眼中”,那盒子似乎籠罩著一層極淡的、若有若無的、帶著些許陰郁感的“晦氣”?嗯,定是如此!
他緩步上前,沒有立刻打開盒子,而是先用手虛撫過盒蓋表面的描金紋路,指尖距離木面尚有寸許,閉目感應。懷中的黑石掛墜傳來清晰的冰涼感,似乎在“呼應”著什么。他心中大定,仙尊所賜“信物”果然靈驗!
“周管事,”他睜開眼,神色凝重,“此盒確非凡木所制。其木質生于極陰之地,又經秘法炮制,內蘊一絲……地脈陰濁之精。尋常人佩戴或可寧神,然尊夫人本就神魂不穩,居所又近陰濕竹林,外內交攻,故此盒于她,不啻于引邪之媒。”
周管事聽得臉色發白:“這……這可如何是好?莫非要將此盒毀去?可這是舅老爺所贈……”
“毀去倒也不必。”塵微子搖搖頭,他記得仙尊“托夢”似乎暗示這盒子本身或許另有玄機,那黑色碎屑就是線索。“貧道需借靜室一間,以此盒及……貧道所攜的一件靈物(指黑石掛墜),嘗試化解其中陰濁之氣,或可將其轉為中正平和。只是此法需時,且需絕對安靜,不可有絲毫打擾。”
他需要一個合理的、獨處的理由,來研究這盒子和黑色碎屑,同時避開旁人視線,免得自己“研究”時的古怪舉動(比如可能再次出現的“夢游”或“仙尊附體”)被人看見。
“這個容易!西廂隔壁便有一間清凈客房,平日無人使用,在下這便讓人收拾出來,供道長使用。”周管事忙不迭地答應。
很快,塵微子抱著那個首飾盒(用一塊布小心包著),在周管事安排的客房內安頓下來。房間不大,但干凈,門窗一關,頗為安靜。周管事識趣地退下,言明午時會來請他用膳。
房門關上,房間里只剩下塵微子一人,以及那個靜靜躺在布包里的首飾盒。
塵微子長舒一口氣,臉上那副仙風道骨的高深表情瞬間垮了下來,揉了揉因為一直繃著而有些僵硬的臉頰。獨自面對這可能的“邪物”,他心底那點屬于“塵微子”的、對未知事物的本能敬畏和一點點慫,又冒了出來。
“仙尊在上,弟子塵微子,今日便要破解此物玄機,救治陳夫人,揚我道法……”他對著虛空(其實是懷里的天機寶鑒方向)默默禱告了一番,給自己打氣。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首飾盒放在房間中央的方桌上,解開布包。
盒子在透過窗紙的、偏白的晨光下,顯得沉默而神秘。
他先拿起自己貼身佩戴的黑石掛墜,將其貼近盒子。冰涼感更清晰了,掛墜甚至似乎微微“發熱”了一絲?不是溫度的熱,而是一種……“活躍”的感覺。
“果然有感!”塵微子精神一振。他嘗試著,將黑石輕輕貼在盒蓋的纏枝蓮紋上,緩緩移動。當移動到某個特定位置——大約是盒子中心偏左下方時,黑石傳來的“活躍”感突然增強了一瞬!與此同時,他左胸處的鏡印,似乎也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
“此處有異!”塵微子心臟怦怦直跳。他仔細看向黑石所貼的位置,描金紋路并無特別,但他“感覺”那里就是關鍵。
他回想起昨晚“夢游”時那種模糊的、關于盒子內部“有紋路”、“有光”的印象。難道玄機在盒子內部,而外面這個點是“陣眼”或“樞紐”?
他嘗試去摳、去按那個位置,盒子紋絲不動。又嘗試左右旋轉黑石,依舊沒反應。
“難道……需要念咒?滴血?還是……”塵微子抓耳撓腮,把自己知道的、聽說的、想象出來的各種“開啟法器”的方法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最后,他決定用最“正統”也最“保險”的方法——仙尊傳授的“無上仙法”!
他將黑石掛墜重新戴好,整了整衣冠,面色肅穆地后退兩步,對著桌上的首飾盒,雙手結了一個他自己發明的、看起來頗為復雜(實則毫無意義)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詞:
“媽咪媽咪哄!般若波羅蜜!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給貧道——開!”
念完,他保持著結印的姿勢,瞪大眼睛盯著盒子。
盒子靜靜地躺在桌上,毫無反應。只有窗外一只麻雀飛過,嘰喳了兩聲,像是在嘲笑。
塵微子:“……”
尷尬只持續了一瞬。他咳嗽一聲,散去手印,撓了撓頭:“看來仙尊另有安排,或是時辰未到……”
他決定換個思路。既然暫時打不開,不如先研究那點黑色碎屑。他將袖中那點用荷葉包著的碎屑取出,放在桌上,又取下黑石掛墜,放在一旁對比。
碎屑只有針尖大,在光線下是純粹的啞光黑。黑石則有雞蛋大小,表面多孔,顏色更深沉。質地感覺很像,但碎屑給他的感覺更“純粹”,更“凝練”,而黑石則似乎混雜了更多雜質,或者說,是“稀釋”或“劣化”后的產物。
“莫非……這碎屑是那盒子鑲嵌之物的精華?而李根子撿到的,是散逸在外、被普通石頭混雜了的邊角料?”塵微子發揮著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若如此,這盒子所用的‘濁 粹’,品級更高!對仙尊(天機寶鑒)定然更有用!”
這個發現讓他興奮起來。如果能打開盒子,取出里面更精純的“濁 粹”,或許就能為天機寶鑒補充更多“仙力”!
可怎么打開呢?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首飾盒,眉頭緊鎖。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漸高,房間里也明亮起來。塵微子對著盒子,試了各種方法:用水潑(小心地滴了幾滴),用火燒(靠近燭火烤了一下,差點把描金烤糊),甚至嘗試對著它唱《小燕子》,盒子依舊毫無反應。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等下次“仙尊托夢”再想辦法時——
一陣突如其來的、極其尖銳的眩暈感,如同鐵錐般狠狠鑿進他的太陽穴!
“呃啊!”塵微子痛呼一聲,眼前瞬間發黑,天旋地轉,整個人踉蹌著扶住桌沿,才沒有栽倒。
這感覺……和之前“仙尊傳法”或“人格切換”的前兆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樣。沒有那么冰冷,沒有那么強制,更像是一種……從極度混沌中強行掙扎出來的、帶著劇烈不適的“清醒”?
眩暈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大約幾息之后,視野重新清晰,劇痛褪去,但一種沉重的疲憊感和思維的滯澀感殘留下來。
蘇硯(理性人格)扶著桌子,大口喘著氣,額頭上滲出冷汗。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扶著桌沿的手,再看向桌上那個打開的首飾盒,以及旁邊放著的黑石和黑色碎屑。
我是……蘇硯?我醒了?現在是……白天?
混亂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但大部分是破碎的、第三人稱的、屬于“塵微子”視角的碎片:被請來縣尊府,看竹林,看首飾盒,回房間……然后是漫長的、模糊的黑暗,以及一些光怪陸離的、難以理解的片段。最后,是剛剛“塵微子”對著盒子跳大神(在理性人格看來就是跳大神)的畫面。
“我……睡了多久?不,是‘他’主導了多久?”蘇硯感到一陣心悸。這次蘇醒,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被動”,更加“艱難”,仿佛是從深水底部拼命浮上來,只為了透一口氣。
他立刻看向窗外天色,大約已近午時。從清晨到現在,至少過去了兩個多時辰。而根據剛才涌入的記憶碎片,這段時間一直是“塵微子”在活動。
“清醒時間……似乎不固定,而且有強烈的‘被壓制’感。”蘇硯(理性)迅速分析著自己的狀態。他能感覺到,意識深處,那層厚重的、屬于“塵微子”的迷霧并未散去,只是暫時退開了一些,讓他得以浮出水面。而更深處,屬于“幽暗人格”的那片冰冷死寂的區域,則完全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
他嘗試集中精神,去感知左胸的鏡印。感應很模糊,但能感覺到其存在,狀態似乎……還算平穩?沒有劇烈的波動。懷中的天機寶鑒也安靜著。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首飾盒上。盒子是打開的!里面那套南珠頭面完好無損地躺在深紅色絨布上,在透過窗紙的光線下散發著溫潤的珠光。
是“塵微子”打開的?他怎么打開的?蘇硯皺眉,仔細回憶剛才最后涌入的片段——塵微子對著盒子結印念咒,然后……似乎沒有然后,記憶就中斷了,接著就是自己蘇醒。
難道那套荒誕的“咒語”真的有用?不,不可能。那更像是塵微子在瞎蒙。或許……盒子本身就有某種機關,在特定條件下會自動開啟?或者,是“幽暗人格”在昨夜那短暫的蘇醒期間做了什么,留下了“后門”?
信息太少,無法判斷。
蘇硯(理性)沒有浪費時間。他知道自己的清醒時間可能極為有限,必須趁此機會,獲取關鍵信息,并盡可能為接下來(很可能是塵微子重新主導)的局面做準備。
他首先仔細檢查首飾盒內部。肉眼看去,絨布平整,珍珠圓潤,并無異常。但他記得昨夜“幽暗人格”用天機寶鑒掃描時,看到的內部暗刻紋路和鑲嵌的黑色顆粒。
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探入盒內,避開珍珠,輕輕按壓、摸索絨布下的底板。質地堅硬,是木質,但觸感平滑,并無肉眼可見的凹凸。那些暗刻紋路,要么極其細微,要么被某種方式遮掩了。
他又看向盒子內壁拐角。那里,木質顏色似乎比周圍略深一點點,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他用指甲輕輕刮了刮,質地堅硬,刮不下來東西。昨夜幽暗人格刮下的那點碎屑,應該是從極其微小的縫隙或凸起處弄下來的。
“盒子是載體,或者說是‘容器’、‘放大器’。真正的核心,是內刻的符文陣列,以及鑲嵌的這種特殊黑色物質。”蘇硯(理性)迅速做出推斷,“這種黑色物質,與李根子給的黑石同源,但更精純。它很可能具有干擾、吸收、或轉化某種特殊能量(如‘陰氣’、‘精神力’、甚至‘鏡印’的監控波動)的特性。盒子通過符文陣列,將這種特性放大、定向,作用于接觸者……”
“陳夫人的癥狀:噩夢、驚悸、幻視幻聽,符合‘精神受擾’的特征。如果這個盒子長期放在她身邊,其散發的、經過符文調整的‘場’,確實可能不斷侵蝕、干擾她本就因環境(竹林陰濕)和體質而虛弱的心神……”
“但問題是,這盒子是別人送的。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如果是后者,目的是什么?針對陳夫人,還是針對陳縣令?”
一個個疑問在理性思維中浮現。可惜,他清醒的時間太短,無法展開調查。
他再次看向那點黑色碎屑,又看看旁邊的黑石掛墜。幽暗人格將其做成掛墜貼身佩戴,顯然是為了利用其干擾鏡印的特性。這或許是目前對抗秦墨監控最有效的手段。
蘇硯(理性)快速權衡了一下,決定暫時不動盒子。一來,他不確定打開狀態是否安全,或者是否會觸發什么;二來,這盒子現在是重要的“物證”和研究對象,不能損壞。他將盒蓋輕輕蓋上,但并未扣死。
然后,他拿起桌上備好的紙筆——這是周管事為“仙長”備下的,或許指望仙長畫符。蘇硯用最快的速度,以簡潔、客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和關鍵詞,記錄下目前為止關于首飾盒的觀察、推測,以及需要“塵微子”人格注意的事項:
“盒:容/放 黑粒 符陣 -> 擾神。勿近陳夫人。黑石掛墜:有用,勿離身。碎屑:同源,精純。查贈盒者(舅老爺)。鏡印:暫穩,黑石或可干擾。秦:未知。自保,勿妄動,尋機查。”
寫完后,他將紙條小心折好,塞進道袍內襯一個隱蔽的小口袋。這是留給下次清醒的自己的,或者,如果“塵微子”能“偶然”發現并理解的話……
剛做完這些,又是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思維凝滯感襲來!
比剛才蘇醒時更猛烈!仿佛有無數只手,要將他重新拖回那混沌的深海!
“時間……到了嗎?”蘇硯(理性)心中苦笑,他能感覺到,那層厚重的“塵微子”迷霧,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重新包裹上來。
在意識徹底沉沒前,他拼盡最后一絲清醒的意念,看了一眼桌上靜靜合攏的首飾盒,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日光。
然后,黑暗與混沌,重新降臨。
“唔……”
塵微子晃了晃腦袋,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還是在客房里,桌上首飾盒蓋著,黑石和碎屑在旁邊。窗外陽光正好。
“貧道剛才……是打了個盹?”他揉了揉額角,感覺有點昏沉,但并無大礙。看來對著這“邪物”施法,確實耗費心神。
他看向首飾盒,發現盒蓋只是虛掩,并未扣死。“咦?貧道方才合上了嗎?”他有點記不清了。或許是無意中碰到的?
他伸手,準備將盒蓋重新打開,再研究研究。手指剛觸到盒蓋邊緣——
“咚咚。”敲門聲響起。
“道長,午膳已備好,老爺請您前往花廳用膳。”是周管事的聲音。
塵微子動作一頓,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門。也罷,先填飽肚子,再從長計議。他應了一聲,將黑石掛墜重新戴好,黑色碎屑包好收起,又將首飾盒的盒蓋輕輕扣上(這次確認扣好了),整理了一下道袍,這才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外,周管事恭敬地站著,陽光落在他身上,在廊下投出清晰的影子。
新的一天,屬于“塵微子仙師”的荒誕日常,才剛剛開始。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道袍的內襯口袋里,一張寫著冰冷理性指令的紙條,正靜靜地躺著,等待著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到來的、被理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