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以前產鹽,鹽是關系到國家命脈的東西,那時陵城有重兵把守,往來商賈絡繹不絕,熱鬧不已。陵城也在那時一擴再擴,形成了現在的樣子。
可惜這繁華在百年前斷了,陵城的鹵水干了,鹽也就沒了,軍隊離開,商賈不再來,陵城一下蕭條下來。
遠看陵城,猶如一座高大的巨獸趴在那里,古樸厚重,也蒼涼斑駁。
城門大開著,無數人如焦灼的螞蟻般往外涌,哭喊聲絡繹不絕。城里都傳開了,土匪要來了。那些土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現在連知府都跑了,他們不跑,等著死嗎!
“幸好,紅胡子他們還沒來。”陸云川喘著粗氣道。這一路,可把他累死了。
“抓緊時間。”謝知淵說。
眾人縱馬朝城門而去。
他們這行人只有二十多人,但個個騎馬,氣勢彪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們逆行而來,頓時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謝知淵在城門口勒住馬,對眾人喝道,“我乃永晟朝驃騎大將軍謝知淵,現奉命鎮守陵城。”他手握長刀,氣勢凜然,一句話鎮住了所有人。
永晟朝,據說占領京都現在正往北打的就是永晟朝的大軍,怎么,已經打到他們陵城了?那那些土匪?
“土匪正在往這里趕,你們若是現在離開,定會遭遇他們。眾位父老,請轉告鄉鄰,留在陵城,守住陵城,才能活命。”謝知淵留下這句話,打馬進了城,他要先去知府衙門看看,重整城里的守衛力量。
隨著他進城,那些侍衛也如虎豹一樣跟著他打馬進城,剩下一眾百姓面面相覷。
怎么辦?留下,還是走?
留下,陵城能守住嗎?剛才他說得挺好,可是沒見到大軍,只有他們這些人,能守住陵城嗎?萬一守不住,城破了,他們可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走,遭遇土匪怎么辦?還是個死!
還是有很多血性之人,忽然一個漢子喝道,“走也是死,留下也是死,老子留下,跟那些土匪干了!”
立刻有不少應和之聲,“對,跟那些土匪拼了。”“就是,這里是老子的家,憑什么我走,要走你們走,我不走了。”“都是兩個胳膊,一個腦袋,咱們怕他們什么。”一時間群情激奮。
有人立刻往城里走,準備告訴鄉鄰,準備武器,跟土匪拼命。
也有聰明人在分析利弊,分析完,覺得明顯留在城里活命的概率大。剛才那人說他是永晟的驃騎將軍,這么一個大將軍都敢留在陵城,說明他肯定有勝算的。
又一波人回城。
剩下一群人,有沒主見的,見眾人都回去了,他們也回去了。當然,也有自覺聰明,或者有其它想法的,還是離開了陵城。不過總體來說,大部分百姓還是回到了城里。
謝知淵等人來到府衙,府衙大門敞開著,里面不時有抱著花瓶等物的人往外跑,一片慌亂的模樣。
進了衙門,大堂里空蕩蕩的,府兵、衙役都不見蹤影。
不對,大堂角落里坐著一個人,那人身穿吏員的服飾,瞪著大堂發呆。
“你是何人,知府可在?”謝知淵喝問那人,聲音如刀。
那人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回,“下官府里主簿杜楊,知府,知府大人已經離開了。”
果然,被張元說中,那位宋知府逃了。
“我是永晟朝驃騎將軍謝知淵,現在奉命鎮守陵城。”謝知淵說。
杜楊聽完,眼睛頓時亮了,他可聽說過謝知淵,永晟朝萬人敵,一騎當千,萬軍莫敵!他來了,陵城有救了。
至于他是永晟朝的將軍,而他是晉朝的官吏,又有什么要緊。大敵當前,能活著就好。
況且永晟朝打下城池以后,從不燒殺搶掠,風評很好。
“將軍。”他立刻站起,激動道,“恭迎將軍,我們現在怎么辦?”
謝知淵早有打算,“整合府衙人手,關閉城門。”
“是。”杜楊立刻去了。
不一時,城門關閉,府衙大堂里還真站了不少人。
謝知淵問了一些問題,對陵城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
“能把我做一些那種火油瓶嗎?”他問陸云溪。那種火油瓶,居高臨下用起來真挺好用的。以前他們守城,火油就是燒熱以后往下潑,有威力,卻不如火油瓶,爆炸就能帶走幾個,濺射的火油又能燒傷幾個。
而且火油瓶用起來可比火油方便多了。真不知道陸云溪怎么想到的。
“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幫忙。”陸云溪說。
謝知淵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
轉身,滿身肅殺之氣,他吩咐,聲音鏗鏘有力,“杜楊,清點府庫所有糧食、箭矢等物資,我要準確數目。”
“是!”杜楊立刻領命。
“沈琦,召集城中所有府兵、衙役,分發兵器,城墻處等我。”
“是。”一個紅臉壯漢激動領命。
……
一條條命令發下去,有條不紊。
這時,一個衙役忽然跑進來,本想說話,見到堂上氣氛肅穆,又噤了聲。
“什么事?”謝知淵問。
“稟,稟將軍,外面來了很多百姓,手里還拿著武器。”衙役哆哆嗦嗦回。
眾人一驚,那些百姓要造反?
謝知淵走下大堂,往外走去只。
此刻知府衙門外已經被人包圍了,都是些青壯百姓,他們手里拿著菜刀、鋤頭等物,胳膊上青筋暴起,雙眼血紅。
沒人說話,氣氛安靜得可怕。
謝知淵走到眾人面前,向下看了看,忽然舉起手中的刀,大聲喝道,“守住陵城!”
“吼!”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吼聲,他們要守住陵城,守住自己的親人,守住自己的家!
所有人都忙碌起來,陵城上面依舊仿佛壓著塊黑云,讓人喘不過氣,但卻沒了恐懼的氣氛,更多的是堅定。
人心可用,好的將領大概就是謝知淵這樣的,陸云溪看著他的背影如此想著,然后哂然一笑,去做自己的事。
召集人手,做燃.燒瓶,這個簡單,但也要仔細講解,時刻盯著,不然很容易出事。
傍晚時分,遠處塵土飛揚,一片烏壓壓人群向陵城壓來。
城頭山,謝知淵站在那里,稍一打量,便皺了皺眉,“不止六千人,怕有上萬人了。”再仔細看,他繼續說,“有晉朝兵馬。”
陸云溪站在他旁邊,感嘆不愧是專業打仗的,一眼就能看出很多東西。不像她,她只看見對面很多人,根本估不出具體人數,更別說判斷那些人都是哪里來的了。
不過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對面的人馬確實將近一萬了,紅胡子來陵城的路上遇上一支晉朝敗兵,這敗兵由歷城北大營所來。歷城的北大營是晉朝北部囤重兵所在。
而這支敗兵,說是逃兵更合適。他們根本沒跟永晟大軍打,幾乎聞風而逃。沿途燒殺搶掠,跟紅胡子等人是一丘之貉。兩隊人馬相遇,立刻結盟,說要一起干點大事。
什么大事?眼前的大事就是搶了陵城的女人跟錢財。
這支逃兵的首領叫魏源,是個粗眉三角眼的家伙,跟紅胡子稱兄道弟。
“這一路上好辛苦,等進了城,讓兄弟們樂樂。”一個紅眉毛紅胡子長相兇惡的壯漢對魏源說,他就是土匪首領紅胡子。
“好。”魏源道,又說,“我也聽過宋林這人,就是個軟蛋,此刻肯定……”
說到這里,他卻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們此刻已經來到陵城城外,只見陵城城門緊閉,城墻上很多人拿著武器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怎么回事?”紅胡子也變了臉色,往城墻上看去,一眼就看見城頭上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颯颯威風,好不攝人!
“上面的可是宋知府?我乃北大營牙門將軍魏源,快快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魏源還想騙上面的人放他們進去。
上面,謝知淵根本不想理會他們,都是些人面獸心之徒,要戰就戰!
紅胡子看出,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宋知府。不知道哪來的小子,敢壞他的好事。
想到這里,他揮了揮手。
立刻有士兵趕著一群人過來了。這群人是他來的路上碰見的,就全抓住了,還沒來得及殺。現在正好,給城墻上的人一點顏色看看。
士兵把那些人按倒成一排,跪在那里。
那些人嚇得瑟瑟發抖,求饒聲不絕于耳。
城墻上的人見到,有人認出,那些人正是之前選擇逃出城去的人。
紅胡子拿著鬼頭大刀,橫眉怒目地看了看城墻上的人,然后大喝一聲,直接砍掉了一個人的腦袋。
鮮血噴濺,那人的頭顱滾落。
紅胡子斜著眼看向城墻上的人,好似他剛才殺的人是他們一樣。
他這是殺雞儆猴。以前他也經常這么干,普通百姓,誰經得住這么嚇,早肝膽俱裂了,到時候還不是任他處置。
果然,城墻上的人都白了臉,這就是土匪嗎,殺人不眨眼!
“不要怕,你們越怕,死得越快。”一個沉穩的聲音道。是謝知淵,他的面色一點沒變,身形挺立好似山岳。
這給了眾人足夠的安全感,眾人一想也是,他們越怕,可不死得越快,看下面的人就知道了!
“殺。”
“殺。”
“殺。”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城墻上立刻爆發出一陣喊殺聲,氣勢震天。
紅胡子沒想到會這樣,直接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