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劇烈地搖晃,江水潑濺而上,打濕了所有人的衣袍。
“我這破嘴......我這破嘴!”
老船夫被這一下晃得摔倒在地,也顧不得疼,只是臉色煞白地拍著自己的嘴巴,眼中滿是驚恐。
只見方才還算平靜的江面,此刻竟是動蕩不已。
青年眉頭緊鎖,死死盯著腳下這片詭異的江水。
白蛟一族,與尋常妖物不同,其性情孤高,血脈尊貴,領(lǐng)地意識更是強到了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地步。
它們極少愿意在自己的境內(nèi),允許其他妖物踏足。
也就是說,眼前這番動靜,十之**,便是那頭畜生鬧出來的。
可劍南都司那邊,分明上報,此地的妖魔,早已被鎮(zhèn)壓躲在暗處,絲毫不敢露面。
這叫躲在暗處?!
青年心中怒罵一聲。
可這動靜,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眨眼功夫,那翻涌的江水,便又詭異地平息了下去。
船身不再晃動,只剩下江風吹拂,水波不興,仿佛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過是眾人的錯覺。
可甲板上的水漬,卻在提醒著所有人,那不是幻覺。
“老天保佑......龍王爺息怒,龍王爺息怒......”
老船夫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整理蓑衣,趕緊拼了命地朝對岸劃去。
船行得很快。
這一次,再無波瀾。
很快,渡船便靠了岸。
“到了,到了,客官們快些下船吧。”老船夫像是生怕這江里再冒出什么東西來,催促著眾人。
青年一言不發(fā),牽著馬,率先走下?lián)u晃的船板,他身后的兩名漢子緊隨其后。
三人正欲上馬離去,卻聽聞身后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船家,青石渡在何處?”
三人腳步一頓,齊齊回頭望去。
只見那少女依舊站在船頭,正看著那驚魂未定的老船夫。
老船夫聞言,下意識地抬手,往江水下游一指。
“順著官道往下游走個二十里,便能瞧見一處大渡口,那便是青石渡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連忙補充道:“姑娘,你問那地方作甚?那兒可是鎮(zhèn)魔司的地界,聽說里頭的官爺兇得很,但凡有閑雜人等靠近,問都不問,是要被當場格殺的!”
姜月初擺了擺手,也不解釋,牽著馬下了船,正欲翻身上馬。
“姑娘請留步。”
為首的青年忽然開口,喊住了她。
姜月初動作一頓,側(cè)過頭。
青年走上前幾步,抱了抱拳,神色鄭重。
“敢問姑娘,可是劍南都司的人?”
姜月初搖了搖頭。
“我不是。”
不是?
青年一愣。
若不是劍南都司的人,跑去青石渡做什么?
他心中念頭急轉(zhuǎn)。
難不成......和他們一樣,也是總司派來的人?
可也不對啊。
既然總司已經(jīng)派了人過來,查探羌江龍王一事,又何必多此一舉,再派他們過來?
青年還想再問些什么,可那少女顯然已經(jīng)沒了耐心。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翻身上馬。
“駕。”
一聲輕喝,黑馬便邁開蹄子,順著官道,朝著下游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跑去。
轉(zhuǎn)眼間,那道纖細的身影,便再度沒入了尚未完全散盡的霧氣之中。
“......”
三人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時竟都忘了要走。
“顧哥。”
先前插話的那個漢子,上前一步,湊到青年身邊,壓低了聲音,臉色有些難看。
“這丫頭,有些古怪。”
青年眉頭緊鎖,“怎么說?”
那漢子深吸一口氣,聲音里滿是凝重。
“方才在船上,我見她氣度不凡,便留了個心眼,暗中想探究一番她的底細......”
“卻......卻是什么深淺也看不出來......”
“什么?!”
另一名一直沉默的漢子,聞言大驚。
那漢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起初也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可方才她上馬之時,我又試了一次,結(jié)果還是一樣。”
他看著少女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頓道。
“此人,起碼是成丹境。”
“嘶——”
最后那名漢子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成丹境?老張,你莫不是看錯了?這丫頭瞧著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怎么可能是成丹境?!”
十七八歲的成丹境。
這等天賦,便是放在整個大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與之相比吧?
青年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遠方尚未散盡的霧氣,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不確定。
“十七八歲的年紀......女子......又在這隴右與劍南的交界地帶......”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輕笑一聲。
“我大概知道,是何人了。”
“顧哥你認識?”
二人皆是一驚,齊齊看向他。
青年搖了搖頭,“談不上認識,只是......聽我阿姐說起過,隴右地界,出了個了不得的天縱之輩。”
“其天賦,堪稱妖孽,便是比起當年的她,也猶有過之。”
“......”
老張和另一名漢子,已經(jīng)徹底傻了。
這是何等夸張的評價!
要知道,對方口中的阿姐是誰?
那可是......當今大唐鎮(zhèn)魔司,右鎮(zhèn)魔使是也!
...
姜月初默默趕路,腦子里卻在飛快盤算著。
早在來之前,魏合便特意囑咐過一番。
像這等盤踞一地的大妖,必有劍南都司的人手鎮(zhèn)壓。
若是想動它,于情于理,都得先與此地鎮(zhèn)守之人,通一聲氣。
她輕輕嘆了口氣。
到底不是在自家地界,殺個妖,還要如此麻煩。
這要是在隴右,有這通報的工夫,那頭畜生都夠她來來回回殺上幾遍了。
可凡事都要講規(guī)矩。
她可以不在乎劍南都司怎么看,卻不能不顧及魏合的臉面。
否則,壞了規(guī)矩,她是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魏合那邊,怕是要頭疼不已。
已經(jīng)麻煩了人家這么多,若無必要,姜月初還是不好意思再給人添麻煩的。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官道盡頭那片連綿不絕的青山。
“只希望這劍南都司的人,能好說話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