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的湯汁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老僧僵在了原地,臉色滿是不敢置信。
他......寶剎寺戒律院首座,竟被一個小輩,當著如此多人的面,用一碗剩湯給潑了?
比起被羞辱的驚懼,更讓他心神俱顫的是對方的實力。
雖說有對方突然出手的成分。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沒能反應過來。
若是方才那碗湯換成其他能傷人的東西......
一念起,心中的驚懼更加濃烈。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他踏入成丹境之時,這丫頭怕不還是個胎盤!
怎么可能有這般駭人的實力?!
“你敢辱我師尊?!”
老僧身后的年輕僧人勃然大怒,雙目圓睜。
他不知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只知這女人不講武德,竟用這等下作手段搞偷襲。
“住口。”
老僧寒聲打斷,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姜郎將,你當真要與我寶剎寺,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姜月初森然一笑。
“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威脅朝廷命官?我今天就是斬了你,又能如何?”
“你!!!”
到了此刻,他哪里還不明白!
這丫頭,今日就是沖著他來的!
姜月初側眸對著身后幾人淡淡道:“你們先帶人回去,這里,我來處理。”
此話一出,劉珂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大人,此人畢竟是寶剎寺首座,您一人......”
他話未說完,一只肥碩的手掌,便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
“諸位施主,走吧。”
不戒咧嘴一笑,“鎮魔司的牢飯,雖說比不上這福運樓,但管飽。”
陳通獰笑一聲,一腳踹在一人腿彎上,后者慘叫一聲,當即跪倒在地。
其余鎮魔衛如狼似虎,上前便將這群養尊處優的豪紳,一個個反剪雙手,用鐵鏈串了起來。
錢鴻面如死灰,任由那冰冷的鐵鏈鎖住手腕,只是絕望的看了一眼老僧。
完了。
真的完了。
大師,好像也救不了自己......
錢少游被鎮魔衛推搡著,路過姜月初身旁時,腳步一頓,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些什么。
可當他對上那雙清冷淡漠的眸子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不過片刻功夫。
先前還高朋滿座,富麗堂皇的大堂,便已人去樓空。
只剩下滿地的狼藉,與那劍拔弩張的三人。
“......”
老僧緩緩吐出一口氣,“貧僧修行近百年,自認也見過些許天賦驚人的后輩,可不得不說,像你這般的......當真是平生僅見。”
姜月初冷笑一聲,懶得多言。
鏘——
橫刀出鞘。
冰冷的刀鋒,遙遙指向老僧的眉心。
“來。”
下一瞬。
二人腳下的地板,同時炸開!
老僧身形猛地竄出,雙臂一展,身形竟是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態扭曲起來。
四肢箕張,搖頭晃腦,一瞬間,竟好似生出了四臂二首!
五怒手!
寶剎寺鎮寺絕學之一,乃是觀想五大金剛忿怒之相,化為己用。
一旦施展,掌風、拳風、指風、肘風,齊齊而至,猶如狂風驟雨,無孔不入!
也是在同一時刻。
姜月初的身形悍然前沖,完全不理會對方的攻勢,半空中長刀翻轉,一記橫斬,直劈老僧面門。
颯——
樓內刀光一閃!
老僧瞳孔猛地一縮。
他這五怒手,講究的便是以繁亂的攻勢,擾亂對方心神。
使其手忙腳亂,自露破綻。
可眼前這少女,竟是全然不顧那些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掌風拳勁,只攻他中路本體!
這是以傷換傷,以命搏命的打法!
瘋了?!
老僧心中驚怒,卻也只得強行收回攻勢。
雙臂交叉,于身前一架,硬撼那當頭斬落的一刀!
當——!!!
刀鋒與手臂接觸的剎那,發出的,卻是金鐵交鳴之聲!
巨力自刀鋒上傳來。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出數丈,直至撞碎一張八仙桌,才堪堪穩住身形。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袈裟早已碎裂,露出下面古銅色的皮膚。
一道淺淺的白痕,自小臂處浮現。
忘塵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入了成丹境多年,又背靠寶剎寺這般大宗,所修功法,自然不是尋常野路子可比。
除去寶剎絕學《五怒手》,他自年輕時,便主修一門喚作《四諦金身》的半步橫練功夫。
之所以是半步橫練,只因真正的橫練功法,無一不是艱澀難懂,進境緩慢。
其修煉之法,更是講究內外兼修,打熬筋骨皮肉的同時,亦要淬煉五臟六腑,非大毅力、大機緣者不可成。
于是,便有了《四諦金身》這等取巧的法門。
此法,舍棄了對最難修煉的軀干臟腑的打熬,專攻頭顱與四肢。
雖是半步橫練,可一旦功成,四肢便如神兵,頭顱可比精鋼。
憑此絕學,忘塵橫行隴右多年。
便是同境之中,也少有能在他手上討到便宜的。
這也是他的底氣之一。
可現在......
自己引以為傲,足以硬撼神兵的肉身,竟被一個黃毛丫頭,一刀便斬出了白痕?
對方的力道,究竟有多恐怖?
姜月初面無表情,看了眼手中已經浮現出細密裂痕的橫刀,眉頭微微皺起。
先前還未覺得。
如今對上同境且肉身強橫的對手,鎮魔司發的制式橫刀,還是差了點意思。
血肉魔裝......
不行。
雖說在場僅有她與對方二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可畢竟是在涼州府內。
更別提,她早早便與魏合交代過此事。
說不定魏合已經在暗處盯著這里。
念及此處,又是一刀斬去。
當——!!!
一聲比方才更加刺耳的巨響。
咔嚓......
老僧瞳孔中倒映出的橫刀,竟是在接觸的剎那,破碎開來。
他心中一喜,忍不住放聲大笑,“小小年紀,不僅步入成丹,更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力道,當真是驚才絕艷!”
他緩緩放下雙臂,那上面,又多了一道更深的白痕。
可他毫不在意。
“可惜,沒了兵刃,你這小丫頭,又如何擋我這對鐵臂?”
話音未落!
老僧怒吼一聲,腳下猛地一踏。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