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手機放回口袋，指尖還停留在屏幕邊緣。窗外那道人影已經(jīng)消失，但路線記得清楚——從倉庫到地下室的偏門，繞開所有主路監(jiān)控。

她沒躺下，走到床邊拉開鞋墊，取出一張紙條。上面畫著沈宅后區(qū)簡圖，角落標了個“7”。這是昨天發(fā)現(xiàn)的線索，藏在花瓶印章破損處的數(shù)字。不是編號，是入口代號。

第二天一早，她去值班室報到。趙姐不在，替班的人只看了她一眼，遞來一張清潔卡。“今天安排你去檢修管道，B區(qū)地下。”

她接過卡，低頭說謝謝。任務欄寫著“漏水排查”，是她昨晚提交的假報修單。理由很合理：閣樓水漬未干，懷疑管道滲漏。這張單子需要主管簽字，但她知道趙姐最近常忘事，簽名章就放在前臺抽屜里。

通行卡刷開電子鎖時發(fā)出輕響。門向內(nèi)滑動，露出向下樓梯。空氣立刻變得潮濕，帶著鐵銹和舊木混合的味道。她關(guān)上門，推著工具車往下走。

B區(qū)儲物架靠墻排列，頂層堆著廢棄零件，底層是密封箱。她按平面圖找到第七排，蹲下身，手指摸到最下面那個鐵箱。箱子表面覆滿灰塵，鎖扣生銹。她從工具包取出一小管潤滑劑，滴進縫隙，慢慢轉(zhuǎn)動蓋子。

打開后，里面是一疊信紙，用橡皮筋捆著。紙張發(fā)黃，最上面一封日期是一九九八年六月三日。收件人是“周蕓女士”，寄信人署名“沈振邦”。

她解開橡皮筋，抽出第一張。字跡工整：

“孩子已滿月，健康無恙。我已安排接應，務必在十五日前帶她回來。”

第二封時間隔了十天：

“接頭人失聯(lián)，計劃推遲。他們盯得太緊，暫時不要行動。”

第三封只剩半頁紙：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帶不走。母親執(zhí)意留下那個嬰兒，我勸不動。你現(xiàn)在不能回來，否則有危險。”

林夏的手停在最后一行。紙頁微微顫動。

她放下信紙，伸出食指，輕輕貼在第三封信的落款處。默數(shù)三秒。

耳邊響起一道男聲，年輕卻壓抑：“當年調(diào)包是母親主導，我反對過！可她握著家族股份，我說了不算……你們別怪我……”

聲音戛然而止。

她收回手，把信紙重新捆好，放回鐵盒。動作沒亂，呼吸也穩(wěn)。只是左手在袖口內(nèi)側(cè)多停留了一瞬，確認錄音筆還在。

她拿出微型相機，對著每一封信拍了照。快門靜音，閃光關(guān)閉。拍完后復原位置，合上蓋子，再用抹布擦去撬動痕跡。

剛站起身，腰間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地下室的，聽到?jīng)]有？把07號箱子搬上來。”

她沒回應，手指迅速撥動開關(guān)，切斷個人頻道。這臺對講機屬于臨時借用，不該收到這種指令。更奇怪的是，聲音沒有呼號，也沒提具體樓層。

她看向四周。貨架之間有六個箱子標著數(shù)字，07號在角落，蓋著防潮布。她走過去掀開，里面是幾件嬰兒衣物：連體衣、小帽子、一雙襪子。布料泛灰，像是存放多年。

她沒碰里面的東西，直接合上蓋子，把手伸到車底卡槽，取出固定繩。將箱子綁牢在推車上，推動出門。

通道比來時多了變化。原本空著的墻上多了個金屬盒，正閃紅燈。她停下腳步，抬頭看。那是新裝的攝像頭，鏡頭朝下，覆蓋整段出口。

她低頭檢查推車輪印，在地面留下兩道平行痕跡。剛才進來時這里還沒有設備。

繼續(xù)往前，樓梯口站著兩個保安。一個手里拿著圖紙，另一個指著墻面說話。她放慢速度，借著整理抹布的動作靠近。

“以后每兩小時巡一次，重點看B區(qū)出口。”

“上面昨夜就有人下去？”

“不清楚，命令剛下。”

她聽夠了，推車繼續(xù)上行。穿過防火門，進入一樓轉(zhuǎn)運區(qū)。這里連通廚房和主樓，常有工人進出。她把車停在指定位置，解下繩索。

箱子沒動過封條。她退后兩步，轉(zhuǎn)身要走。

背后傳來腳步聲。

她沒回頭，加快步伐拐進員工通道。走了五米，聽見身后有人停下。接著是鑰匙串碰撞的聲音，然后是刷卡開門的提示音。

她貼著墻邊走到底，推開消防門。外面是后院小路，通往宿舍區(qū)。陽光照在臉上，有點刺眼。

她抬手擋了一下，順勢摸了摸耳后。那里貼著一片薄膠，底下藏著SD卡。照片和錄音都在里面。

回到通道內(nèi)側(cè)，她從清潔柜取出備用拖把。登記本攤開著，她拿起筆，在任務欄寫下“B區(qū)管道檢查完畢，無異常”。字跡平穩(wěn)，日期填了今天。

放下筆時，指甲不小心刮到紙面，留下一道短痕。

她沒擦，合上本子，推車往回走。路過茶水間，聽見里面有說話聲。

“聽說了嗎？地下室今天加裝了三個探頭。”

“不是早就沒人去了嗎？”

“上頭急的，說不定丟了什么東西。”

她沒停，徑直穿過走廊。拐角處有面鏡子，她瞥了一眼。制服整齊，發(fā)髻沒散，看起來和平時一樣。

只是右手插在口袋里，一直沒拿出來。里面攥著那張寫有“7”的紙條，已經(jīng)被汗浸濕一角。

她走到東側(cè)樓梯口，準備上樓交還工具車。迎面看見陳管家站在大廳中央。他手里拿著文件夾，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點頭示意。

他也點頭，視線掃過她身后的推車。

她邁步走上臺階，一步，兩步。快到轉(zhuǎn)角時，聽見他開口。

“07號箱是誰讓你搬的？”

她停下。

“值班臺通知的。”她說，“說是上面要查舊物。”

陳管家沒說話。他低頭翻開文件夾，手指劃過某一頁。

幾秒后，他抬起眼：“今天早上，我沒有發(fā)過這條指令。”

林夏站在臺階上，右手仍插在口袋里。她的拇指蹭過紙條邊緣，把濕掉的一角慢慢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