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們被死死地壓制在了運河沿線的這幾個鎮(zhèn)子里。”
秋雨指著桌上的簡易地圖:
“敵人人多勢眾,幾乎每天都會對我們的據(jù)點發(fā)起試探性攻擊和夜間騷擾。”
“我們雖然能勉強守住,但大家?guī)缀鯖]有休息時間,除了戰(zhàn)斗,就是吃飯睡覺,連好好放松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海豹苦著臉補充道:
“再這么下去,兄弟們都要被拖垮了。這種無休止的添油戰(zhàn)術(shù),根本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啊!”
老蒯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斬首戰(zhàn)術(shù)雖然快,但屬于是放棄父母的損招,最多只能用一次。
當敵人認識到他們的嘴臉,并且求生抱團,形成統(tǒng)一的指揮后。
他們這點人,靠著單打獨斗的勇猛,已經(jīng)無法扭轉(zhuǎn)局勢了。
更何況,敵人還在不斷地壯大。
“洛將軍的任務(wù),還差多少?”老蒯問。
“殲敵/收編3000流寇,我們現(xiàn)在大概完成了……一半不到。”咸魚突刺的聲音有些低沉:
“組織3000民兵義軍,也還差四百人。”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任務(wù)目標遙遙無期,而他們卻已經(jīng)陷入了泥潭。
就在這時,祠堂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鑼聲和吶喊聲。
“敵襲!敵襲!”
“土匪又摸上來了!”
老蒯猛地站起身,抓起身邊的大刀。
“媽的,又來!”
他大步向外走去,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兄弟們,準備干活了!”
老蒯一聲怒吼,抓起身邊的大刀,大步向外走去。
祠堂內(nèi)的眾人立刻行動,抄起家伙,跟著他沖向了鎮(zhèn)子那道簡陋的圍墻。
就連作為NPC的秋雨,也毫不猶豫地提刀跟上,腳步甚至比一些玩家還快。
無盡的戰(zhàn)斗,似乎又要開始了。
老蒯一邊奔跑,一邊瞥了眼秋雨身邊的那些NPC同伴。
他清楚地記得,剛從揚州出來時,秋雨身邊有四十多個忠心耿耿的漢子,可這幾日的連番血戰(zhàn)下來,已經(jīng)死了一半。
若是土匪真的攻破這道脆弱的防線,沖進鎮(zhèn)子……
老蒯的心猛地一沉,這些人,是不是都會死光?
秋雨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側(cè)過頭,有些局促地整了整自己那滿是塵土和血漬的衣襟。
“你……你別總看我。”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惱。
這幾天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她連洗把臉都是奢望,哪里還有時間打理儀容,這讓她感覺很丟臉。
然而。
老蒯此刻根本沒心思理會女兒家的那點小心思。
他眉頭緊鎖,沉聲開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秋雨一愣。
“是時候,該放絕招了。”老蒯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狠勁。
“絕招?”秋雨好奇地望向他。
老蒯卻賣起了關(guān)子,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欠揍的笑容,讓她拭目以待。
另一邊。
老蒯已經(jīng)悄悄打開了游戲面板。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點下了那個他一直不想點的按鈕——將自己戰(zhàn)團的任務(wù),分享到了論壇。
【兄弟們,幫幫忙!】
【戰(zhàn)團任務(wù)《蕩平流寇》請求支援!坐標邵伯鎮(zhèn),六千土匪圍城,速來!有肉吃!】
他知道,這一條消息發(fā)出去。
自己辛辛苦苦滾起來的雪球,恐怕就要被人分走一大塊蛋糕了。
但現(xiàn)在,他別無選擇。
這個蛋糕太大,他們的嘴吃不下啊。
……
與此同時。
**的求援信件也送到了洛塵府上。
魏武懷揣著那封被劉光蓋上大印的公函,心里像是揣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從建康的絕望,到鎮(zhèn)江的希望,再到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的屈辱,他的心境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幾經(jīng)起落,早已疲憊不堪。
但他不敢停。
每耽擱一刻,**城就多一分危險。
趙將軍和城里兩千兄弟的臉,還有那些百姓驚恐的眼神,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揚州。
當他踏上這片剛剛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的土地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恍惚。
沒有想象中的殘破和蕭條,街道上人來人往,雖然西城區(qū)許多店鋪的門板還帶著修補的痕跡,但已經(jīng)重新開張。
叫賣聲、吆喝聲、孩童的嬉鬧聲,交織成一幅充滿生機的畫面。
路邊的茶館里,甚至還有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地講著“洛將軍神兵天降,一夜盡破六萬金兵”的段子,引得滿堂喝彩。
這股子鮮活熱鬧的勁頭,和建康城的惶恐、鎮(zhèn)江府的壓抑,形成了鮮明對比。
魏武心頭那點最后的希望,不由自主地又壯大了幾分。
或許,那位洛將軍,真的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敢耽擱,一路打聽著找到了帥府。
門口的衛(wèi)兵遠比鎮(zhèn)江府的要少,但一個個精神飽滿,腰桿挺得筆直,身上帶著一股子經(jīng)歷過血戰(zhàn)才有的殺氣。
魏武遞上劉光的公函,通報了身份。
很快,他被帶進了府內(nèi)的一處偏廳。
洛塵正在和幾個文吏模樣的年輕人商議著什么,身前鋪著一張巨大的揚州城地圖,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記號。
“大人,**求援信使已到。”親兵在一旁輕聲稟報。
洛塵抬起頭,目光落在魏武身上。
那目光很平靜,沒有審視,也沒有輕視,就像在看一個普普通通前來辦事的人。
“下官**守將麾下魏武,叩見洛將軍!”
魏武再次跪倒,這一次。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期盼。他將劉光的信函高高舉過頭頂。
“**城被完顏宗望數(shù)千鐵騎圍困,危在旦夕!趙將軍死守孤城,懇請洛將軍念在同為大夏軍人的份上,發(fā)兵救援!”
洛塵沒有立刻去接那封信,而是讓親兵扶起了他。
“起來說話。”洛塵的聲音同樣平靜,“一路辛苦了,先喝口水。”
一杯熱茶遞到魏武手中,溫?zé)岬挠|感讓他幾乎落下淚來。從建康到鎮(zhèn)江,他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只有在這里,他才被當成一個人來對待。
洛塵這才接過那封信,展開掃了一眼。
看著信上劉光那冠冕堂皇、言辭懇切的建議和承諾,眉頭微皺。
好一個劉光,好一招禍水東引,一石三鳥。
把皮球踢過來,還想站在道德高地上摘桃子,順便給自己埋個坑。
“劉將軍真是深明大義啊。”洛塵將信紙隨手放在桌上,語氣里聽不出是褒是貶,“他讓你來找我,你就來了?”
同樣的問題,從洛塵口中說出來,卻讓魏武感受不到絲毫的羞辱。
他低著頭,聲音嘶啞:“張縝大人無兵可派,劉光大人……他說**歸淮東路管轄,救援本就是您分內(nèi)之事。”
“他說的沒錯。”洛塵點了點頭,承認得干脆利落。
魏武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承認了?他竟然承認了!
洛塵看著他,繼續(xù)說道:“**是我淮東路的城,城里的百姓也是我大夏的子民。”
“他們可以見死不救,但我若見死不救,與禽獸何異?”
“將軍……”
魏武的嘴唇哆嗦著,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只喊出這兩個字。
“不過,”洛塵話鋒一轉(zhuǎn):
“救,也要看怎么救。完顏宗望剛在揚州吃了虧,現(xiàn)在正是火氣最盛的時候。數(shù)千金軍圍城,想從他嘴里把**搶回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走到主廳的巨幅軍事地圖前,魏武也連忙跟了過去。
“你看。”洛塵的手指點在地圖上,“**在這里,揚州在這里。我們之間,還隔著一個真州。”
“金軍大隊人馬就在**城下,我若派大軍西進,必然要經(jīng)過真州地界。完顏宗望可以輕易地以逸待勞,在半路設(shè)伏,將我軍擊潰。”
“即便我軍能僥幸抵達**城下,也是一支疲憊之師,到時候就要在平原上與金軍騎兵決戰(zhàn),毫無勝算。”
洛塵的分析冷靜而清晰,一點點將魏武剛剛?cè)计鸬南M麧驳帽洹?/p>
魏武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這位洛將軍也只是說說場面話?
“所以,不能救?”他顫聲問。
洛塵卻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絕望。
“救,肯定要救。”
“但不是這么個救法。”
洛塵的聲音斬釘截鐵,讓魏武那顆沉到谷底的心,又猛地被拽了上來。
“**,我救定了。”洛塵的語氣不容置疑,“但不是現(xiàn)在,更不是你想的那種,派大軍去跟金人鐵騎硬碰硬的蠢辦法。”
“那……”魏武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干澀。
“完顏宗望不是把主力都擱在**城下,等著我往里鉆嗎?”洛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指尖在地圖上輕輕劃過,“他想讓我跟他決戰(zhàn),我就偏不如他的意。”
“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
“這叫,掌握戰(zhàn)略主動權(quán)!”
話音未落。
洛塵的手指已經(jīng)重重點在了地圖上,遠離**與揚州的另一個位置。
魏武的視線下意識地跟了過去。
兩個字,狠狠砸進了他的腦子里。
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