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所有人循聲看去,南元義出現在視野里。
他身后跟著罩黑袍、戴銀色面具的死士,正挾持著身懷六甲的姜虞。
甲兵知道姜虞身份,只能被迫讓出一條道來。
南元義帶著人朝神情冷沉的蕭令舟靠近:“叫你的人都別動。”
“南大人,本王的王妃可是你的義女,你這么做,就不怕寒了南夫人的心?”
面對蕭令舟的質問,南元義只回一句:“權勢如爐,焚盡恩義,方得烈火烹油之榮,夫人她,會理解我!”
他拔高音量:“我知道攝政王愛重王妃,她現在在我手上,不想她受到傷害,就立馬放了皇上,再給我們準備好出宮的令牌。”
姜虞喉嚨上抵著劍,被迫仰起頭,漫天火光照耀中,她脖間出現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
蕭令舟懸在半空的劍收回,眸染戾色的眼底一片幽寒詭譎:“別傷她!本王答應你的要求。”
說著,他給謝驚瀾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把出宮令牌交給南元義,不忘安撫姜虞:“阿虞,別怕。”
危急關頭撿回一條命,蕭熠在小景子攙扶下站起身,迅速走到南元義身邊,目光陰狠看了眼蕭令舟道:“老師,我們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還有父皇留給他的死士和一大筆錢財。
只要不死,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至于他那位好母后……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多少母子親情。
他眼下自身難保,自然也顧不上她的死活。
再者,她驕奢淫逸了這么多年,死了也沒什么遺憾了。
見南元義沒有動,蕭熠小聲提醒:“老師別忘了,師母還等著你的解藥救命。”
“皇上,臣為了您徹底站在了攝政王對立面,您還有什么不信任臣的?”
南元義話剛說完,身形驀地虛晃了下,臉色陣陣發白。
察覺他異樣,蕭熠微擰眉:“老師怎么了?”
南元義艱難穩住身形,單手扶著腦袋,面露痛苦之色開口:“臣、臣體內的月回之毒好像……發作了!”
蕭熠眉宇皺的更深,表示懷疑:“朕記得老師的毒不應該是過兩日才會發作嗎?”
月回之毒是南元義當初為表忠誠主動服下的,按理來說蕭熠不該疑心他。
可這個節骨眼上他毒發作的太是時候了,叫他不得不懷疑。
旁邊的死士代南元義回話:“皇上,首領每個月的月回之毒都會提前發作,他怕找您要解藥您會不高興,一直都是硬抗到最后時間才敢找您。”
死士的話成功打消了蕭熠的猜忌,心中對南元義忠誠度又深信了幾分。
思前想后,他權衡一番從懷中拿出一粒黃色藥丸:“這枚解藥本是答應老師該給師母的那一粒,既如此,先給老師服用。”
“至于師母的解藥,等逃出皇宮朕會讓人再配制一粒給老師。”
“臣多謝皇上!”南元義忙不迭接過藥,仰起頭一口將藥悶下。
親眼看到他將藥咽下,蕭熠徹底安心了。
別看南元義儒雅隨和,看起來好掌控,實則恰恰相反。
比起拿毒藥控制他,倒不如控制柳憐夢更能讓他聽話些。
這就是所謂的一狗有一狗的拴法。
而拴南元義的那根繩子,剛好就是柳憐夢。
這些年他們母子能讓他順從,也全然是精準利用了這點。
只要柳氏的命捏在他們手上,就不怕南元義會背叛。
“解藥老師已服下,這下能走了嗎?”蕭熠注意力投向黑壓壓的鐵甲兵,輕聲詢問。
再不走,一旦被攝政王的人尋到機會救走人質,他們都得死在這兒。
“走是能走,不過要看皇上要去的是何處了。”
蕭熠沒反應過來他話意思,身體陡然傳來劇痛。
他低頭,看到自己被劍貫穿的胸口,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南元義,脖間青筋鼓起怒問:“為、什么?”
他對他那么好,把他當作自己最信任的人,卻不想,他會給他致命一劍。
南元義拉近兩人距離,語氣冷漠的近乎沒有一點溫度:“為什么?你們母子拿我夫人的命一再威脅我,讓我成了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我怎么可能幫你離開!”
“噗……”蕭熠口中涌出鮮血,那雙眼死死盯著他,不甘與怨恨來回交織:“我死,柳氏也活不了,你、你會……后、后悔的!”
南元義手中劍猛地施加力道,寒鋒徹底穿透他心口。
鮮血順著劍身蜿蜒而下,染紅他半邊紫色官袍。
注視蕭熠瞳孔渙散的眼,南元義附在他耳邊說了最后一句話:“你真是蠢的可憐,怎么到這個時候了還會以為,那解藥我服用了。”
“嘭——”
蕭熠瞳孔瞪大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距離最近的姜虞。
望著地上蕭熠的尸體,身后響起的倒地聲驟然將她從怔愣中拉回了神思。
下一瞬,一股暖意將她包裹。
蕭令舟避開她肚子,將她小心翼翼摟進懷里,聲音發顫問:“阿虞,你怎么樣?”
姜虞回頭,看到身后兩名死士打扮的男子撕下臉上人皮面具,露出的赫然是女子的臉。
其中一人,正是她從王府帶到南府的那個高個婢女。
另一人,自然就是先前給蕭令舟通風報信離開的翠袖。
這一切,都是姜虞與蕭令舟提前設好的局。
從她將南元義六蓮門門主身份告訴蕭令舟起就著手布的局。
她罰翠袖去花房,是早就察覺到了畫春是南元義的人,故意為之。
只有這樣,才能讓翠袖避開眾多眼目行事,便于今夜悄無聲息潛進宮向蕭令舟傳達消息。
順便易容成死士,暗中保護她。
經歷兩次遭人算計擄走,用來威脅蕭令舟,加上姜虞知道了南元義身份,不可能對他不設防。
只因她想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才會將計就計去南家。
只是,南元義終究還是選擇了她最不愿去預想的那條路。
他愛她這個女兒,但更愛自己的妻子和另一個女兒。
至于權勢和青史留名……
姜虞眼眶泛紅看向握著劍、滿身是血的南元義,心中五味雜陳。
甲兵持長矛將他團團圍住,他卻只是笑著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東西。
最多的,是愧疚。
隨即,他提著沾滿血的長劍緩緩走向明王。
蕭令舟沒有出聲,甲兵也不敢攔他,就靜靜看著他一步步走到明王面前。
然后,“噗通”一聲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