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站在辦公桌前,匯報最新進展。
“霍慈上午去了醫院,態度很誠懇,賠償方案也到位了。姜振國接受了和解。”
尹司宸正在批文件,筆尖沒停:“霍驍呢?”
“人還在京北城東的一檔高級公寓,應該是霍慈安排的,我們的人在盯著。”
“看緊了。”尹司宸利落地簽下名字,合上文件,“沒我點頭,他別想離開京北。”
“明白。”周旭頓了頓,“還有件事。霍林寒的助理剛才又聯系我,說想約您吃個便飯,時間地點您定。”
尹司宸終于抬起頭,將筆輕輕擱在桌面上
“推了。”他語氣沒什么起伏,“就說最近事多。等有空了再說。”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影挺拔。窗外,城市的燈火正次第亮起。
“得讓他們明白,這事沒這么容易了結。”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打人,威脅,商業圍剿,這些賬,不是一頓飯能抹平的。霍家要表態,就得拿出真東西。”
尹司宸沉默了片刻。
周旭低聲問:“您的意思是?”
尹司宸轉過身,半張臉浸在陰影里,眼神銳得懾人。
“兩個條件。”寒聲道,“第一,霍驍必須接受法律審判,該判幾年判幾年。第二,霍慈名下那幾家空殼公司,一個月內注銷。她本人,三年內不準再涉足地產和文化產業。”
周旭倒吸一口涼氣。
這等于斬斷了霍慈兩條最重要的財路,還要把她的堂弟送進監獄。霍家絕不可能答應。
“可霍林寒不會同意的。”
“那就沒得談,”尹司宸聲音冷下來,“你把話帶給他。另外告訴他,如果覺得我的條件苛刻,還有第二條路可選。”
“什么路?”
尹司宸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目光落在書桌上。
辦公室里沒有開主燈,只有桌上的臺燈暈開一片暖黃,將他的側臉映出一半明一半暗,眼神卻銳利得驚人。
他伸手,指尖在光滑的紅木桌面輕輕叩了一下,聲音不重.
“我會徹查霍家過去十年的每一筆生意,每一樁交易。你猜,能查出多少東西?”
周旭冷汗下來了,他跟了尹司宸這么多年,他太清楚這位爺的脾氣,說一不二,手段了得。
他知道尹司宸不是開玩笑。以他現在的地位和資源,真要鐵了心查霍家,就算查不垮,也能讓霍家脫層皮。
而霍林寒,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絕不會為了一個不成器的侄子和女兒的部分產業,賭上整個霍家的未來。
“我……我這就去轉達。”
周旭離開后,尹司宸獨自站在窗前,窗外流動的車燈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遠處霓虹閃爍,整座城市喧鬧繁華,卻絲毫落不進他沉靜的眼眸里
.
霍林寒這邊,聽完助理的轉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真是這么說的”
“一字不差。”助理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尹部長說,如果霍董覺得條件太苛刻,可以選擇另一條路。”
“砰!”
霍林寒一拳砸在書桌上,震得茶杯跳了起來。
“狂妄!”他咬牙切齒,“威脅到我頭上來了?”
助理嚇得不敢說話。
霍林寒在書房里踱步,一圈,兩圈,三圈。
他知道尹司宸不是在虛張聲勢。那個男人冷冽肅殺不是虛的,那是常年從戰場中淬煉出來的,常人更是難以復刻,
他有背景,有能力,更有膽量。如果真的撕破臉,霍家就算能贏,也會元氣大傷。
后面就是大選了,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任何岔子。
可是讓他交出霍驍,還讓霍慈放棄最重要的產業?這等于是在霍家臉上狠狠抽耳光,以后在京北還怎么立足?
“老爺,”助理小心翼翼地開口,“要不我們再找找別的門路?尹家那邊,總有人能說得上話吧?”
霍林寒停下腳步。
尹家。
“尹司宸的父親雖然退了,但余威還在。如果能請動老爺子出面,或許……”
他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尹家老爺子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最討厭的就是走后門,搞特權。
當年尹司宸和林亦的婚事,老爺子就沒插手過,現在更不可能為了霍家去壓自己的兒子。
“還有其他消息嗎?”他問。
“有。”助理連忙說,“BCF那邊,林亦被任命為營商環境系列報道的主筆記者。下周的研討會,她會采訪您。”
霍林寒眼睛瞇了起來。
林亦。
尹司宸的前未婚妻,現在在BCF當記者,還要來采訪他。
“幫我安排一下。”霍林寒緩緩坐下,“研討會前,我要先見見這位林記者。”
“以什么名義?”
“就以企業家關心媒體發展的名義。”霍林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請她來霍氏集團做個專訪,就說我想談談民營企業家的社會責任。”
助理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
助理離開后,霍林寒獨自坐在書房里,手指輕輕敲著桌面。
是該親自去見見那個女孩了。
說不定……轉機就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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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了。
林亦從貓眼往外看,愣了一下,打開門。
姜柔站在門口,眼睛紅腫,顯然又哭過。
“小亦。”
林亦側身讓她進來,關上門:“怎么了?伯父情況不好?”
“不是,姜柔搖頭,在沙發上坐下,聲音疲憊,“我爸情況穩定了,霍家賠償的錢也到賬了,地的事也解決了。可是……”
她抬起頭,眼淚又掉下來:“可是小禹知道了。”
林亦心頭一緊:“他怎么說?”
“他在劇組,電話里跟我大吵一架。”姜柔捂著臉,“他說他寧愿被封殺,寧愿去坐牢,也不要我們家接受霍家的施舍。他還說要去舉報霍家,把霍驍送進監獄。”
林亦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拍著她的背。
姜禹的脾氣她知道,年輕氣盛,眼里容不得沙子。可這件事,不是光靠一腔熱血就能解決的。
“你勸勸他,”林亦聲音沉靜,“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霍家能低頭,是因為有人壓著他們。如果姜禹這時候跳出來,打亂了布局,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說了,他不聽。”姜柔擦干眼淚,“小亦,我該怎么辦?我爸剛撿回一條命,我不想小禹再出事......”
林亦沉默了很久。
“把他電話給我。”她說,“我跟他談。”
姜柔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林亦撥通了姜禹的電話。
響了幾聲,接通了。
“姐,我說了我不……”
“是我,林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林亦姐。”姜禹的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怒火,“你知道霍家對我爸做了什么嗎?你知道他們是怎么逼我們家的嗎?現在讓我接受他們的錢,讓我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我做不到!”
“姜禹,你聽我說。”林亦的語調平穩而清晰,“沒有人讓你當什么都沒發生過。霍家付出代價,是遲早的事。但不是現在,也不是用你的方式。”
“那用什么方式?等著別人施舍?等著那個尹司宸發善心?”
林亦握緊手機,聲音壓得很低:“尹司宸不是在發善心。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讓霍家付出更大的代價。”她頓了頓:“如果你現在跳出來,打亂他的計劃,霍家可能會趁機反撲。到時候,你爸受的傷,你們家受的損失,可能就真的白受了。”
姜禹不說話了。
“忍一時,不是為了屈服,是為了更好地反擊。”林亦繼續說,“姜禹,你是個演員,你應該知道,舞臺上最精彩的戲,往往是在**來臨前,那短暫的沉默里醞釀出來的。”
電話那頭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許久,姜禹才開口,聲音沙啞:“林亦姐,你真的相信……那個人會幫我們討回公道嗎?”
林亦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沒有絲毫猶豫:“會。因為這是他的原則。”
掛斷電話,她把手機還給姜柔。
“他答應了,暫時不會做什么。”
姜柔松了口氣,心里卻更不是滋味,聲音低了下去:“小亦,對不起,總是麻煩你……”
“別說這些。”林亦搖了搖頭,“我們是朋友。”
姜柔回了醫院,林亦獨自走到陽臺,夜風迎面吹來,帶著特有的涼意,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和手臂。
手機震了一下,是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林記者您好,我是霍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霍董想邀請您明天下午來集團做個專訪,不知您是否有時間?】
林亦盯著那條短信,心頭一沉。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回復:【感謝邀請。請把具體時間和地點發給我。】
很快,回復來了:【明天下午三點,霍氏大廈頂樓會客廳。期待您的到來。】
林亦放下手機,看著遠處京北的夜景。
這座城市,白天光鮮亮麗,夜晚卻暗流涌動。
電話里,尹司宸聽完林亦的話,沉默了片刻。
“明天我也去。”
“不用。”林亦說,“他既然以專訪的名義邀請,就不會在明面上做什么。我一個人去,反而更容易應對。”
尹司宸知道她是正確的。如果他陪著去,性質就變了,等于公開宣示他和林亦的關系,也等于向霍林寒亮出了底牌。
“我會安排人在樓下。”他說,“有任何不對,馬上聯系我。“
“嗯。”
掛斷電話,尹司宸站在窗前,眼神深邃。
霍林寒動作真快。
剛拒絕了他的飯局,轉頭就去約林亦。
這是想從她身上找突破口?還是想試探她的深淺?
不管是什么目的,他都不會讓霍林寒得逞。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是我。明天下午,霍氏大廈附近,多安排幾個人。確保林亦的安全。”
放下手機,他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星光稀薄黯淡,整座城市浸在一片沉寂的暗色里
他靜靜站著,眸色比窗外的夜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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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大廈坐落在京北CBD核心區,八十八層的玻璃幕墻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
這是霍家的標志性產業,也是他們商業帝國的中樞。
下午兩點五十分,林亦準時到達。
前臺小姐顯然已經接到通知,看到她便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林記者您好,霍董正在等您。請跟我來。”
專屬電梯直達頂樓。電梯門打開,是一個寬敞的會客廳,全景落地窗外,整個京北的繁華盡收眼底。
霍林寒正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姿態閑適地泡著茶。見林亦進來,他放下手中的茶具,從容起身,溫和笑道:“林記者,歡迎。路上還順利嗎?”
“很順利,謝謝霍董。”林亦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
今天的霍林寒穿著深藍色定制西裝,沒打領帶,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儒雅隨和,完全沒有商業巨鱷的壓迫感。
但林亦能感覺到,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睛,正以極快的速度打量著她。
“早就聽說BCF來了一位優秀的記者,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霍林寒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這是今年的龍井,嘗嘗。”
林亦端起茶杯,茶香清洌。她沒有急著喝,而是從包里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霍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不急。”霍林寒靠在沙發背上,姿態放松。“在正式采訪前,我想先以私人身份,跟你聊幾句。”
他頓了頓,等林亦抬眸看來,才繼續道,聲音放緩,“司宸那孩子,最近還好吧?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看著他一路走過來,不容易。他肩上擔子重,性子又悶,有什么都自己扛著。”
林亦指尖微微一頓。
“尹部長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清楚。”林亦放下茶杯,語氣平穩,將話題擋了回去:“霍董,我們還是先談談這次優化營商環境系列報道吧。您作為企業家代表,對當前……”
“報道的事,我們有的是時間談。”霍林寒微笑著打斷她,親自又為她續了半杯茶,動作從容不迫,“我今天請你來,其實最主要還是想為家里孩子做下的糊涂事,鄭重地道個歉。”
他身體略微前傾,臉上的笑容收斂,換上真誠的歉疚:“霍驍年輕氣盛,無法無天,他傷了你朋友的父親,給姜家帶來這么大的災難和痛苦,我這個做家長的,難辭其咎。無論法律如何審判他,都是他應得的。至于小女霍慈……”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太急于求成,用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去爭那塊地,我已經嚴厲訓斥過她。相關的不當操作已經全部停止,該恢復的會立刻恢復,該補償的,霍家絕不含糊。林記者,請你看在我這張老臉,和司宸的面子上,相信霍家這次整改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