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清脆而悠長的琵琶音陡然響起。

一扇扇透著橘黃色燈光的木質(zhì)門戶在每個人腳下憑空出現(xiàn)，緊接著“嘭”一聲敞開。

“欸？”

“這是……”

正在各施手段的眾人一腳踩空，巨大的重力自敞開的門戶中施加在身體上，讓他們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便直直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地下城市之中。

“珠世大人！”

作為珠世助手的愈史郎正隱藏身形待在一旁伺機而動，此時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下墜中的珠世，卻被一同吸入了門戶之中。

在天空中盤旋飛舞的一只只鎹鴉俯沖而下，緊隨著眾人的身影扎進了無垠的城市之中，在錯落堆疊的建筑之間盤旋飛舞著。

自此，鬼殺隊在場地中的布置都做了無用功。

剛剛趕到山下的隊員們望著轉(zhuǎn)瞬間空無一人的山頂，面面相覷。

鬼殺隊總部，通過鎹鴉觀察到這一幕的產(chǎn)屋敷一家人也神情凝重。

他們雖然知道極少數(shù)的鬼擁有空間傳送能力，也猜測鬼舞辻無慘手下可能存在這樣的鬼，但這種能力往往都有各種各樣的限制，是可以被克制的。

沒想到某只鬼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能力，只是一瞬間的工夫，所有柱級戰(zhàn)力便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傳送到了別處。

如此輕易、快速且精準(zhǔn)，快到讓他們根本來不及做出應(yīng)對！

“麻煩了……”

一道道身影在錯綜復(fù)雜的建筑之間墜落著。

端坐在無限城中心的鳴女飛快地彈了幾下琵琶，通過對整個無限城的感知觀察著每個敵人的情況。

清秀的臉上面無表情，內(nèi)里卻是心潮起伏，既激動又不爽。

激動于一場刺激的戰(zhàn)斗就要開始了，貌似可以嗨起來了。她的目標(biāo)是掌控全場的節(jié)奏，成為最有價值選手！

不爽于這一戰(zhàn)發(fā)生在無限城里，會把她的家打得亂七八糟。畢竟那群上弦打起架來個個都是拆家小能手。

鳴女撇撇嘴，看著一個個墜落的身影，手上卻沒有停歇地一下下彈奏著琵琶。

遵從無慘大人的命令，將十二鬼月召喚入無限城中參戰(zhàn)，把那群礙眼的獵鬼人解決掉。

劃分出一片無人打擾的安全區(qū)域，留給無慘大人集中精力分解體內(nèi)的毒素。

最后再召喚十二鬼月之下的一部分實力較強的鬼，算作消耗獵鬼人體力的炮灰。

至于那些數(shù)量眾多的實力弱小的鬼就不用管了，那些家伙連成為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鳴女忙得不亦樂乎，右手的撥子十分有節(jié)奏感地?fù)軇又孟遥鲿车呐靡魠R聚成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曲調(diào)，在無限城內(nèi)激蕩回響著。

落入無限城的小曲，鳴女莫名覺得這首曲子十分應(yīng)景。

要燃起來了，爽！

與此同時，十二鬼月接連被傳送進入了無限城的各處。

黑死牟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刀，步伐沉穩(wěn)從容地走出宅邸，站在高聳圓柱林立的廣場中，默默凝視著遠(yuǎn)方。

猗窩座正在擼著樹就被召喚了過來，揮出去的拳頭沒收住，“轟”的一聲砸爛了一整面墻，完成了拆家的日常。

半天狗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一處復(fù)雜的建筑之間，雙手抱著腦袋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一只繪有妖嬈紅色花朵的壺出現(xiàn)在樓梯上方，蹦跶了一下后，玉壺從里面探出頭來。

妓夫太郎瘦骨嶙峋卻又肌肉強壯的身體十分不協(xié)調(diào)地縮在一面書桌旁，正煩躁地用牙齒撕咬著手中的書本。

在察覺到現(xiàn)狀后如蒙大赦地將手中被啃得破破爛爛的書丟到一旁，一把掀翻書桌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fù)的表情。

墮姬迷惑地“嗯”了一聲，然后掰著手腕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不只是上弦，下弦也被召喚了進來。

累有些愣神地站在一條廊道上，手里還拿著一只風(fēng)箏。他雖然是無慘十分寵愛的孩子，但這種時候無慘也沒功夫理會他。

幾個下弦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緊接著又是更多的鬼被接連傳送到了各個位置。

至于童磨，他剛吃完飯呢，一轉(zhuǎn)身就被拉進了自己在無限城的家中。

腦海中傳來了無慘大人的指令，讓他一瞬間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無慘大人還是中毒了，一群獵鬼人被拖入了無限城中，決戰(zhàn)開始了。

“唔——”

他抬手正了正頭上的教主帽，站在大片的蓮花池中間，仰著腦袋陷入了沉思。

“怎么還是發(fā)展到這一步了呢？”

“本來還以為能和平一段時間的。”

童磨揉了揉自己的臉頰，癟了癟嘴：“真是令人傷腦筋吶~”

事情發(fā)展到了這一步，就意味著雙方再無退路，只能不死不休。

他所喜歡的朋友和同伴們，他看著長大的可愛的孩子們，包括他自己，注定有一部分要就此死去。

其實童磨對此并不是沒有預(yù)期，也本該像以往一樣淡然和灑脫地接受才對。

在他看來，生命本就是一場不斷相聚和別離的旅程，是十分貴重的東西，同樣也是十分脆弱的東西。

在這數(shù)百年的漫長時光中，童磨不斷與形形色色的可愛的人相聚，被他們牽動起稀薄的情感，隨后又一次次平靜地與他們告別。

心中生起片刻的悵然之后，一切便歸于平淡和空無。只有偶爾翻看過往的記憶之時，才能感知到他們留存的痕跡。

對于童磨來說，死亡和離別早已是習(xí)以為常的事情。

正如他自己對于生死的態(tài)度——無所謂活著，也無所謂死去。

所以他一直以玩鬧的心態(tài)，看著他所熟知的劇情接連上演，也做好了準(zhǔn)備迎接或許是注定的別離。

然而事到如今，童磨卻難以繼續(xù)保持那樣淡漠超然的態(tài)度，神情變得有些茫然和煩惱起來。

心里有些悶悶的，像是堵著什么。

他不想看到大家死去，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著，像是以往那樣。

童磨表情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胸口，不太喜歡這種堵堵的感覺，想剖開自己的心臟疏通一下。

他這樣想著，也真的這樣做了，雖然沒什么用處就是了。

一本正經(jīng)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心臟后，童磨盤膝坐了下來，一手托腮認(rèn)真琢磨起有沒有能夠讓大家都不要死掉的方法。

聰明的大腦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完成了工作，告訴他——沒有兩全的辦法。

一方是他數(shù)百年交情的好友和伙伴，雖然性格上各有各的小問題，但都十分可愛和有趣。

另一方是他看顧著慢慢長大的，會對他報以信任和關(guān)心的，有著生動情感的小孩子們。

完全對立的雙方注定要生死相向，無法兩全。

而童磨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

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其實，童磨曾聽過很多信徒們對他抱怨種種難以兩全的苦楚。

為什么不能兩全其美？為什么一定要失去？

那時的他只覺得愚蠢可笑。

所謂的兩難，不過是自身沒有能力做到兩全其美，卻在**的支配下永遠(yuǎn)不知滿足，真的很無聊。

那些人，明明能力不足卻妄想著自己無法得到的東西，毫無自知之明，只是貪心不足而已。

什么都不想舍棄，只會什么都得不到。

但當(dāng)切身體會之時，童磨才感受到了這種苦惱。

“所以，我也有了這樣的**嗎？”童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絢麗的七彩眼瞳中帶著一絲好奇和懵懂，“我也因為貪婪而變蠢了嗎？”

在煩惱和糾結(jié)之余，他還不合時宜地感到新奇。

童磨晃了晃腦袋，抬手拍拍臉蛋，理智地思考起自身所面臨的抉擇。

他沒有能力讓所有人都活下來，所以只能做出選擇。

通常他會把搞不通的事情丟給未來的自己去辦，但現(xiàn)在沒辦法故技重施了，因為他就是那個未來的自己。

作為肩負(fù)著無數(shù)個過去的自己甩來的難題的他，至少要表現(xiàn)得更加沉穩(wěn)和靠譜一些吧？

童磨確信地點了點頭。

那么，如果他選擇幫他的同伴們快速剿滅鬼殺隊，就相當(dāng)于宣判了小忍、伊之助、小實彌他們的死刑。

即使他不會親自對他們動手，但落入無限城的鬼殺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如果其他獵鬼人死掉了，那幾個孩子也活不下去。

“到時候他們會不會愿意變成鬼呢？”童磨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待會兒試著說服他們好了！”

而另一個選擇，是幫助小忍和伊之助他們……

“……”童磨沉默了，一臉呆萌地眨巴了下眼睛，忽然訕訕地笑了笑。

“這貌似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欸。”他小聲碎碎念道。

因為這樣做就相當(dāng)于背叛了他的同伴和朋友們，背叛了無慘大人，而選擇去幫助鬼殺隊。

他是鬼，鬼殺隊是敵人。童磨對此向來有清晰的認(rèn)知。

鬼殺隊在獵殺鬼，童磨也會殺死一些獵鬼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哪怕他喜愛的幾個孩子加入了鬼殺隊，也不會改變這種敵對關(guān)系。

背叛自己的陣營，背叛自己的同伴們，選擇幫助敵人……沒有這樣的道理啊。

這樣絕對是令人迷惑的愚蠢行為！

而且太冷酷太無情了，會惹得猗窩座閣下他們傷心的，無慘大人也會很失望。

童磨不會背棄他的同伴們，也沒想過要背叛無慘大人。

哪怕是在他最不喜歡無慘大人的時候，所想的也只不過是稍微演他一下而已。

畢竟是無慘大人讓他成為了鬼，幫他擺脫了感情流逝的困境。平常雖然冷漠又嚴(yán)厲，但一直都很看重和縱容他。

上次還特意讓他去找猗窩座閣下玩呢！

童磨已經(jīng)決定要多喜歡無慘大人一點了！

種種復(fù)雜的思緒在腦海中飛快閃過，從理智的角度來看，最佳的選擇已經(jīng)很明確了。

盡快剿滅無限城中的鬼殺隊成員，保護他的同伴們更多地存活下來，最后試著勸服伊之助他們成為鬼，不同意的話就只能看著他們死掉……

但是，過往的美好回憶終究在他心中留存了一些痕跡，絲絲縷縷的情感在此刻萌發(fā)，驅(qū)使著他去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行為。

小琴葉傷心和失望地流著淚的面容浮現(xiàn)在腦海里……

童磨感覺心中好像輕輕顫了顫。

他缺乏情感，因而當(dāng)罕有的情緒涌現(xiàn)出來時，也尤其容易被影響而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那就不做選擇好了！”童磨像個任性胡來的小孩子一樣做出了決定。

做他想做的事，為他的同伴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同時也為他喜歡的小孩子們提供一些保護……

剩下的交給命運就好了。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迎接最終的結(jié)局，或是變數(shù)的出現(xiàn)。

如果鬼還是輸了，他也會隨之死去，那都無所謂，不過是任何生命所必然迎來的終結(jié)。

如果鬼殺隊輸了，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死掉了，那也沒辦法，只是漫漫旅途中的又一次別離。

如果存在意外的變故打破了這一切的話，不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也都欣然接受吧。

用不著童磨用他那絕頂聰明的大腦做出分析，這明晃晃是一個愚蠢至極的選擇。

但是很有趣呀~

童磨伸了個懶腰，臉上重新掛上了無憂無慮的笑容。

那么——

首先要把那幾個不聽話的小孩子放在身邊，這樣才能保證他們不會一不留神就死掉。

于是童磨笑瞇瞇地聯(lián)系了鳴女。

“小鳴女，麻煩你把這幾個人傳來我這邊吧~”

他用撒嬌一般的聲音說道，同時把小忍、伊之助和小實彌的樣子傳了過去。

稍微頓了頓后，他又加上了大蝴蝶，免得對方一不小心死掉了，活潑可愛但有毒的小蝴蝶變成傷心憤怒且有毒的小蝴蝶。

至于可憐的義勇君……被猗窩座閣下點名了，顧及不上了呀。

童磨會為他祈福的~

“明白了。”鳴女高冷的聲音傳來。

“謝謝啦，小鳴女~”

童磨雙手合十道了聲謝，然后開始琢磨著怎樣幫助同伴們活得更久一點。

他想了想，抬起右手食指按在太陽穴上，將自己知道的一些重要的情報分享了出去。

包括鬼殺隊決戰(zhàn)中最重要的三件利器——

斑紋，一旦獵鬼人身上出現(xiàn)鬼紋一般的印記，實力就會得到大幅度增幅。

通透世界，使用者能夠借此預(yù)測對手的動作，攻擊和閃避的速度都會得到大幅的提升。

赫刀，通過巨大的握力或是刀刃碰撞使日輪刀變成紅色，刀刃變得更加鋒利的同時，還會大大減緩傷口再生的速度，伴隨著劇烈的灼燒痛楚。

傳遞完這些信息后，童磨仰著腦袋琢磨了一會兒，又聯(lián)系到了小鳴女。

告知對方有一個敵人可能會隱身接近她，提醒她注意安全。

“唔，這樣就差不多了吧？”童磨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巴。

“就這樣盡情地嬉鬧一次吧！”

他天真而燦爛地笑著，瑰麗的眼眸中盛著瀲滟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