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宮外。
護城河邊茶肆。
周獻與沈鄴在此會面。
“現下除崔叔以外,會對他行術有危的人皆已困于宮內,沈鄴,今夜便是開端。”
沈鄴緊了緊拳頭,“自收到消息提前,我這邊的事便已落了下去,王爺盡可心安。”
周獻點頭,自窗外看出去,遠方黑壓壓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那是衛府的方向。
今夜,那一片清明之處將會有何等的風起云涌……
周獻:“六年之陣,陣破之后,強壓的想法消失,但理智不會那么快回神,沈鄴,你這一步很重要。”
沈鄴心中澎湃的很,他鄭重點頭,“我知。”
“王爺,亡靈快要安息了……”
……
太子府。
周獻將一道符咒,一小小瓷瓶自懷中取出,道:“喝嗎?”
周昊眉心死鎖,“這是什么?”
周獻淺笑:“不管我說是什么,都只在你信與不信罷了。喝嗎?”
周昊不動。
周獻便抬手準備將東西收回去時,他又伸手去攔。
周昊的被動,讓他心中焦灼難安好些時日,面上都顯得枯瘦起來。
蕭澄站在他身后,喚了一聲:“殿下。”
周昊握緊那瓷瓶,似用了渾身的力氣般,指骨上皆是發白。
蕭澄又道:“殿下、獻王,我先一試。”
周昊還是不松手,周獻笑道:“試不得,毒藥,會死。”
“周獻!你別逼我!”周昊情緒崩潰的咆哮出聲。
周獻依舊淡然:“確實毒藥,假死毒藥,大哥,今日這一步,不是爭皇位,而是爭性命。
眼下戌時,最多不過子時,不管因何理由,父皇都會傳你入宮,或是直接在太子府動手。”
周獻的語氣格外篤定。
周昊問道:“為何會提前六日?不是在朝京節嗎?”
周獻突然反問道:“大哥,活著與帝位,若是二選一,你會因帝位而選擇死嗎?”
他這話的意思便是,他若是要爭帝位便等于死?
周昊哼道:“你不是無心帝位嗎?你既無心,周禹亦是無心,我為何會死?此事若能平安得了,你要封地我劃給你,周禹亦是,從此便做你們逍遙快活錦衣玉食的王爺,大家都好!”
周獻笑:“我哪里信得過大哥啊。
我猜想父皇不會在太子府動手,那你便要在宮中反,三千營在宮中的職責還未撤,你要做的,便是再真不過的拼死反抗,讓三千營動!
三千營動時,你會受傷,而后以毒送服符咒,便會假死。”
周昊道:“我怎知不是真死?”
周獻掌心朝上,朝他伸手討要那瓷瓶,“若要這般耽誤,那大哥你便好自為之吧。”
周昊被動的憤然:“周獻!”
周獻應一聲,“已經沒有時間容你多想,我倒是沒有非要殺了大哥你的心思。只是大哥作為行術第一步,在父皇眼中有著必死的地位。”
周昊氣悶,若是沒有這一道,他身邊亦沒有一人精通玄術之道,他也不會位于這般困境。
殷問酒、梁崔日……一個兩個的,都站在了周獻那邊。
他似無可奈何般的認了下來,問道:“我假死之后,父皇便會急著行術借命,屆時便會因我還活著而失敗?
可脈相能瞞,命盤又該如何瞞?
時衍……周時衍他難道不可算?”
周獻回道:“他可算,但他算的是皇家命盤,而皇家命盤必會出現有隕或動蕩,因為成敗未定。”
周洄要借命,要死兩位皇子,這命盤之上的相何其好瞞。
周昊也是心中不安漂浮的厲害,才會事無巨細的問。
他又問道:“那他行術失敗,而我又活,我這性命不也一樣的危?”
之前周獻與他所言計劃,皆是在朝京節動作,周昊本也準備朝京節動作,讓周洄出個意外。
而后自然是他這太子順應正道的登基。
如果沒有這些烏七八糟的術啊陣的,他亦還能有旁的法子。
可如今,再說什么都不成了,哪怕他是太子,在眼下局勢之中都毫無優勢可言。
周獻道:“行術失敗,而后朝京節,我為翻衛府一案已準備充足,屆時他壓根無心管你,你活著我活著,他依舊還有借命之術可行,又為何要殺你?
而我現下又有什么由頭要真的毒死你?
太子殿下,我說了,這一爭,是爭一條活路,帝位的事,往后再說。”
周昊再問不出旁的話來,他攥緊了手中的瓷瓶,看著桌上被疊好的黃符,點了頭,“好,我信七弟。”
……
自太子府出來。
周獻一路無言許久,卷柏忍不住道:“王爺,太子可能信?”
周獻:“除此之外,他無路可走。”
……
護國將軍府。
冰凍起霧的夜里,影衛猶如怨靈般隱身暗處,毫無聲息。
他們不知為何要如此大陣仗的守著一座空宅。
夜風刮一層霧,旋風打著轉,陰冷的猶如有鬼手在人后頸捏著般,饒是影衛們這般身手的人,都止不住的起一身雞皮疙瘩。
子時。
遠處的犬吠聲將這種陰冷之感顯得更加駭人。
今夜不對勁。
不對勁的厲害。
這宅院暗處,似有什么在隱隱活動著。
惹得犬吠聲更加,也愈來愈近,周邊野犬匯聚而來,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一雙雙眼睛亮得像中了邪,見了鬼般。
直勾勾的眺望著墻院之內,越近,聲音反而越輕,最后近乎嗚咽。
低頭、耷耳、夾尾……連這壓抑的嗚咽聲之中,都是清晰可聞的懼。
它們在害怕什么?
……
宮中。
周昊被急召入宮已半個多時辰,而密函早在此之前已送了出去。
三千營負責宮門之內的安危,護陛下之距離僅次影衛。
周洄提前動作,依托純貴妃的死,將蘇越、殷問酒、崔日三人困于宮內,這事順其自然的很。
三千營,他沒動。
臨近時期,突發的提前,若是動反而會惹人注意,起了防備。
周昊焦灼在偏殿時。
周帝正在內殿見周時衍。
“時衍,成敗在此一舉,你心中幾成把握?”
內殿之內,周時衍一切準備已就緒,只差吉時。
他回道:“幾位能橫插一腳之人都已被皇祖您扣下,現便只差元靳,孫兒以為,十成把握。”
周帝欣慰點頭,給他寬心又給他施壓道:“朕信你,上一次若非意外,你已得逞。可時衍,這一次后再無下一次了。”
周時衍:“時衍明白,那元靳……”
周洄道:“元靳已在。”
找元靳入宮,壓根無需任何由頭。
崔林之背手在內殿側門后,適時走出,玩笑道:“怎地,皇太孫殿下還憂心我在此刻給你考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