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小時,他變著法子折騰:
捶背、捏腳、端茶、倒水……
直到折騰得精疲力竭才許她回傭人房。
歐陽世稷立在樓梯口,看她背影踉蹌,唇線抿得發(fā)白,卻什么也沒說。
直到那扇門闔上,他才轉(zhuǎn)身,朝相反方向——書房。
筆記本屏幕亮起,桌面干干凈凈,只有一個名為“笙笙”的文件夾。
他雙擊,縮略圖瞬間鋪陳,密密麻麻,像一口口整齊碼放的棺材,盛著他們早已腐爛的過去。
鼠標點開第一個視頻——
【視頻01】
夜色濃稠,主臥只開了一盞床頭燈。
鏡頭里的顧安笙背對他躺著,身體筆直,像被抽掉靈魂的木乃伊,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畫面里他俯身,扳過她的臉。
女人睫毛抖得厲害,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線,卻被他強行低頭吻住。
那一瞬,她眼里的抗拒與驚懼,隔著兩年光陰,依舊刺得他眼眶生疼。
【視頻63】——三個月后
畫面陡然明亮。顧安笙穿著他挑的真絲睡裙,煙灰色,襯得肌膚近乎透明。
她氣鼓鼓像只炸毛的貓,猛地撲過來,又啃又咬。
鏡頭里的男人不躲不閃,笑著任她發(fā)泄,一旋身便把她壓進床褥,貼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女人耳根瞬間通紅,掙扎的力道也弱了下去,只剩眼角還掛著未消的怒意。
【視頻189】——半年后
清晨六點,窗簾縫隙透進一縷陽光。
顧安笙被銀色手銬鎖在床欄,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
她對著鏡頭破口大罵,嗓音沙啞:"歐陽世稷你這個渾蛋王八蛋!等老娘掙脫,一定拿刀宰了你!"
罵的聲嘶力竭,眼眶通紅,畫面里的他俯身,將她按在床榻間堵住她的唇,所有的憤怒與反抗才漸漸歸于沉默,只剩下眼角未干的淚痕,和偶爾溢出的、壓抑的嗚咽。
他一動不動,指節(jié)卻越收越緊,幾乎要把無線鼠標捏碎。
每一幀都是他親手拍下的,卻每一秒都在嘲笑他:
你嘴上說恨,卻連她哭都舍不得刪。
畫面定格在最后那一滴淚上。
顧安笙被銬著,唇角被吻得發(fā)紅,眼里燒著火,卻固執(zhí)地不肯眨眼,仿佛只要眨一下,淚就會掉下來,就會輸。
歐陽世稷忽然伸手,去擦屏幕——
冰涼一片,什么也沒有。
他這才想起,那是兩年前的她。
也是……他最后一次見她哭。
歐陽世稷的指骨捏得發(fā)白,眼眶卻先一步紅了。
原來他當(dāng)年把“占有”當(dāng)“愛”,把“囚”當(dāng)“守”,以為手銬能鎖得住一匹野馬,卻忘了馬會咬斷韁繩,會撞碎欄桿,會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只為逃他。
視頻還在隨機播放——
【視頻204】——七個月后
凌晨兩點,她貓著腰溜進書房,把一整包瀉藥倒進他的咖啡杯。藥粉撒了一桌,她慌得手背都是白灰。被抓包后,她梗著脖子,眼眶卻紅得嚇人:“毒不死你算我輸。”
【視頻273】——九個月后
落日余暉,她趴在窗臺,下巴擱在鐵欄桿上,瞳孔里空得嚇人。鏡頭拉近,她手指在玻璃上無意識地劃——一筆一劃,全是“逃”。
【視頻361】——一年后
暴雨夜,她蜷在他懷里,額頭無意識地蹭他鎖骨,像流浪貓找到唯一熱源。
睫毛上還掛著淚,卻輕輕打起小呼嚕。
那一瞬,他以為她終于肯睡了,結(jié)果下一秒,她猛地張嘴,狠狠咬在他肩頭——血珠滲出來,她舔了舔,笑得像個小瘋子:“咬死你,咬死你。”
視頻一條接一條,像沒有盡頭的長廊。
歐陽世稷從酒柜里拎出一瓶威士忌,瓶口“啵”一聲,像拔掉了自己最后一顆理智的塞子。
烈酒順著喉嚨灌進去,一路縱火,燒得胸腔噼啪作響。
火還沒燒到心臟,酒瓶已經(jīng)空了——
他抬手就摜——“砰!”
玻璃炸成一地碎星,映出無數(shù)個扭曲的“他”,每一個都同樣狼狽。
他卻連眼皮都沒抬,赤著腳,踩過那些尖銳的殘渣。
血珠從腳底滲出,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暗色月牙,他卻像感覺不到疼,只伸手去夠第二瓶。
第二瓶喝完,瓶頸被他“咔”地咬掉一塊,玻璃渣混著酒沫濺了滿墻。
他隨手一抹嘴角,血和酒混在一起,順著下巴滴到襯衫前襟。
第三瓶啟封時,他的手已經(jīng)抖得握不住瓶塞,干脆直接用牙齒咬開,仰頭繼續(xù)灌——
一半進了喉嚨,一半順著鎖骨淌進衣領(lǐng)。
到第四瓶,他終于站不穩(wěn),膝蓋“咚”地砸在地毯上。
他抬頭,看見屏幕的藍光還在閃,進度條無聲前進——
畫面里,她被他按在懷里,眼角淚光閃爍。
他伸手去摸,卻只摸到冰冷的空氣。
手一軟,第四瓶也脫手,滾到墻角。
歐陽世稷垂著頭,額發(fā)濕透,貼在眉骨。
他忽然笑了一聲,嘶啞得不像人,
“顧安笙……”
“我把你鎖在視頻里……”
“誰把我鎖在視頻外?”
回聲沒人答。
只有一地碎玻璃,映出他眼底一片廢墟——偏執(zhí)、占有、與愛而不得的荒蕪。
凌晨三點,空瓶橫陳。
他躺在玻璃碴與酒泊之間,手背搭在眼皮上,血珠順著指縫滲進去,混著滾燙的液體——
這次不是酒,是淚。
凌晨六點。
“砰砰砰——”敲門聲又急又碎。
“顧小姐!少爺在書房喝了一夜的酒,怎么喊都沒動靜……”
安南的聲音隔著門板發(fā)顫,尾音拖得老長,像求救。
顧安笙心臟猛地一墜,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好,赤足沖了出去。
門推開的一剎那,血腥與酒精混著頹敗的潮氣撲面而來,讓她呼吸一滯。
歐陽世稷蜷縮在沙發(fā)深處,臉上是一片病態(tài)的緋色,唇色卻發(fā)白。
膝蓋和十指上的傷口翻著肉芽,血已凝成黑紅的痂,卻又被新的血沖開,沙發(fā)上被蹭得到處都是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電腦屏幕還亮著——
瑞士,雪場,酒店露臺。
她裹著白色羽絨服,被他攔腰抱起,鏡頭里,她使勁去掐他臉,他卻不躲不閃,低頭吻她。
顧安笙呼吸一滯——
原來他把每一次親密,都仔細珍藏。
瘋魔到這一步,倒也符合他骨子里的偏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