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清!你個沒良心的,你說話啊!你親妹妹都要被抓進局子了,你連句求情的話都不說,就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yīng)嗎!”
“你忘了你媽走得早,是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做人得講良心!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妹妹被毀了啊!”
她見林蔓清不為所動,眼神變得更加怨毒。
“我告訴你,你妹要是毀了,你也別想好過!”
“你——”
沈靜書一直握著林蔓清的手,聽到這話,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正要上前去跟王美蘭理論,就聽林蔓清幽幽地開了口。
“王阿姨,”她平靜地看著王美蘭,眼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涼,“林曉月早就毀了,不是嗎?”
“至于是誰毀的,您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您現(xiàn)在這樣無理取鬧,不過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非要再給她找個理由罷了。”
“要是真為她好,就該讓她跟著公安同志回去,好好接受改造,學(xué)學(xué)怎么做人。”
林蔓清把想說的話說完,便再沒開口。
王美蘭被她堵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指著她,“你……你還敢在這說風(fēng)涼話!”
“林蔓清!”
一直被護在身后的林曉月,聽到姐姐這番話,心里的那根弦,“嘣”的一聲,徹底斷了。
她猛地掙脫開王美蘭的鉗制。
從院內(nèi)角落里,拿起用剩下的半塊磚頭,就朝林蔓清的方向扔去。
“蔓清,小心!”
沈靜書失聲尖叫,下意識地想把林蔓清護在身后。
院里眾人也都倒吸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卻誰也來不及阻攔。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直沉默的陸北野動了。
他那雙握著輪椅扶手的大手猛然發(fā)力,輪椅“吱呀”一聲,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前沖去,精準地擋在了林蔓清和沈靜書面前。
他甚至沒時間去接,只能抬起手臂硬生生迎了上去。
磚頭砸在他的小臂上,力道被卸去大半,卻還是擦著他的臉頰飛了出去,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個血道子,瞬間從他的臉頰上浮現(xiàn)。
要是陸北野雙腿沒受傷,就憑他以往的戰(zhàn)績,接住這塊磚頭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可現(xiàn)在……
旁觀的鄰居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那道血痕,無不暗自咋舌。
“我的天爺,這林家二閨女是瘋了吧!”
“當著公安的面都敢動手傷人,這膽子也忒大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陸家人瞬間圍了上去,均是一臉緊張地問他有沒有事。
李劍鋒也快步上前,眉頭緊鎖,“要緊嗎?需要去衛(wèi)生所看看嗎?”
“沒事,”陸北野搖了搖頭,目光冷邃如冰,直直射向已經(jīng)被嚇傻的林曉月,“你盡快把人帶走吧。”
“嗯,帶走!”李劍鋒朝著干警們喝了一聲。
王美蘭看著女兒當眾行兇,驚得嘴巴張了又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鴻業(yè)也是臉色煞白,他知道,這下徹底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兩個年輕干警不再猶豫,上前一把擰住林曉月的手臂。
林曉月被帶走時,沒有哭鬧,只是怨毒地盯向林蔓清,“你給我等著!”
她心想,再差就是關(guān)幾天,等她出來,嫁進陳家當了首富太太,有的是辦法教訓(xùn)林蔓清。
眼看著公安的車,還有林家人離開,鄰居們也跟著散了。
林蔓清剛想上前看看陸北野的傷,卻被馮秀秀一把推開。
“二嫂,你還是離二哥遠點吧!”馮秀秀眼圈通紅,聲音尖利,“你看看,他為了你,臉都破相了!”
說著,她就湊到陸北野面前,伸出嫩手想去碰觸他臉上的傷口。
陸北野微微偏頭,輕易地躲開了。
“我沒事,待會兒用紫藥水擦一下就好。”
被當眾拒絕,馮秀秀臉上的心疼再也掛不住,她猛地回頭,瞪著林蔓清。
“二嫂,自從你嫁到我們家,家里就沒安生過一天,我們陸家娶的是媳婦,不是祖宗!”
這話實在太重。
陸東辰的臉色沉了下來,“秀秀,胡說什么!”
“馮秀秀,回你屋里去!”
沈靜書更是氣得眉心直跳,忍不住呵責(zé)她。
“媽!你們....”
馮秀秀委屈地咬著唇,眼淚吧噠地往下掉,哭著跑回了房間。
院里氣氛凝滯。
沈靜書嘆了口氣,轉(zhuǎn)向林蔓清時,神色又緩和下來。
“蔓清,你也帶北野回房,趕緊把傷口處理一下。”
“好。”
林蔓清點頭答應(yīng)。
她推著陸北野很快回了房,可剛關(guān)上,陸北野就滑動輪椅朝不足七平米的偏屋而去。
眼見他要關(guān)上房門,林蔓清心里一急,快速走過去,伸手將木門用力推開。
距離太近,她沒收住力。
門板正巧撞在陸北野的腿上。
猝不及防的,他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克制的悶哼。
林蔓清心里一咯噔,趕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蹲下身,想去查看他的腿,卻被陸北野阻止。
“不用!”
“我看看!”
林蔓清固執(zhí)地撩開他的褲腿,軍綠色的褲管下,景象觸目驚心。
在他膝蓋往下的小腿上,是大片尚未消退的青紫,而在兩個膝蓋骨上,還有這銅錢大小,快要結(jié)痂的暗紅色傷疤。
“這怎么弄的?”她抬起頭,聲音微顫。
陸北野拉下褲腿,“在軍區(qū)不小心磕地。”
撒謊!
林蔓清根本不信。
在軍區(qū),小田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把他的安危看得比自己命都重,怎么可能讓他磕成這樣?
只能是……
此時,她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一個畫面。
從山地回來的那個晚上,他就是在這間偏房里,拿著紗布和藥水,背對著自己。
原來,他那時候就受傷了。
陸北野,似乎也并非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冷漠。
她的心底觸碰到一片柔軟。
林蔓清沒有揭穿他,只是抬起頭,對上那深不見底的眸子,看了許久,隨后說了一句,“謝謝你,陸北野。”
“.....”
陸北野明顯愣住。
與她清澈的視線相接時,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喉結(jié)滾動了幾下。
“沒什么,我只是履行協(xié)議而已。而且當時媽也在,我不能讓她有危險。”
“所以,你不用在意。”
原來是這樣。
心里燃起的那點小火苗,被冷水澆得干干凈凈。
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時,眸光已經(jīng)恢復(fù)了慣常的平靜。
“那我就放心了。”林蔓清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先給你的臉上的傷口消下毒,不然留了疤,就真破相了。”
“還有這腿,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從今天起,治療方案要改,每天堅持熱敷和針灸,一天都不能落下。”
陸北野看著她公事公辦的樣子,心里莫名有些煩躁,只點了點頭。
隨后,林蔓清從醫(yī)藥箱里拿出棉簽和紫藥水,俯下身,小心為他處理傷口。
紫藥水浸入傷口,陸北野眉心微蹙。
“很疼嗎?”林蔓清湊近了些,對著傷口輕輕吹氣,“這樣可以嗎?”
帶著皂角的溫?zé)釟庀⑤p拂過他的臉頰,陸北野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唇上。
那唇瓣飽滿瑩潤,像清晨沾著露珠的櫻桃,嬌嫩欲滴。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猛地別過視線。
就這一下,林蔓清的唇,正巧輕輕擦過他傷口旁的皮膚。
柔軟的觸感襲來,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可以了。”
陸北野輕咳一聲,飛快地轉(zhuǎn)動輪椅,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林蔓清也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耳根不禁泛起一片薄紅。
兩人都怔在那里。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
“蔓清,北野,媽給你們熬了粥,趁熱……”沈靜書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紅豆粥走了進來。
話說到一半,她愣住了。
“你們倆在這糟亂的儲藏室做什么?不去大屋待著,不嫌擠得慌啊?”
她把頭往里探了探,一眼就看到了墻角那張簡陋的行軍床,和床上那個孤零零的枕頭。
又在兩人泛紅的臉上看了一圈,頓時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這是……吵架分床睡了?
她沒說什么,只是將碗放在旁邊的木凳上。
“這偏房以后得收拾出來,留給你們孩子住,暫時先鎖起來。”她說著,就轟他們出去,“你們都去主屋待著,順便把粥喝了。”
沈靜書把偏房的門落鎖后,很快離開。
——
于此同時,鎮(zhèn)上的派出所里。
王美蘭和林鴻業(yè)在走廊的長條木椅上,如坐針氈。
王美蘭不停地搓著手,嘴里念念有詞。
林鴻業(yè)則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卷煙,整個走廊都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就在這時,一間辦公室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干警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個本子。
“林曉月的家屬,誰是林鴻業(yè),王美蘭?”
兩人猛地站起身。
“我們是!”
干警看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