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退燒了!”
一個守在床邊的禁衛,突然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呼。
只見蕭若水那原本滾燙如烙鐵的額頭,竟然奇跡般地退去了熱度,那急促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而有力,蒼白的臉頰上,甚至泛起了一絲健康的紅潤。
老郎中被再次叫了過來,他將信將疑地搭上脈搏,下一秒,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直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他指著蕭若水,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喊道:“脈象……脈象平穩有力,沉疴盡去!這……這怎么可能!這……這簡直是……是起死回生之術啊!!”
起死回生!
這四個字,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龍驤的心頭。
他親眼目睹了這神仙般的手段,從必死之局到轉危為安,僅僅只用了半個時辰,和幾粒小小的“仙丹”!
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震撼、激動與狂喜。
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就是陛下、就是大景王朝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為了陛下的安危,為了大景的將來,他做出了一個足以改變歷史的決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龍驤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爛的衣甲,走到方寒面前。
“撲通!”一聲。
這位寧死不屈的鐵血統領,雙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堅硬的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額頭,深深地叩在了方寒的腳前。
“罪臣,龍驤,叩見方神仙!”
“懇請神仙垂憐,救救我家主人……”
“大景天子,蕭若水!”
話音落下的瞬間,營帳外,一名負責情報工作的護衛隊員,神色匆匆地跑了進來,單膝跪地,向方寒急報:“先生!樞密院南宮夫人傳來急報!”
“一支約五百人的精銳騎兵,正高速向我青石縣逼近,馬蹄裹布,行動迅捷,旗號是……‘安國公’府!”
方家大宅,密室之內。
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堅硬的水泥墻壁上,拉得長長的。
方寒悠閑地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品著南宮云舒親手泡制的香茗。
在他的對面坐著的正是已經蘇醒過來,換上了一身干凈素雅衣裙的蕭若水。
雖然臉龐依舊帶著幾分病后的憔悴,但那雙鳳眸之中,已經重新凝聚起了屬于帝王的天家威儀。
她靜靜地坐著,審視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卻又處處透著神秘的男人。
就是他,用神仙般的手段,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就是他,在這亂世之中,建立起了這樣一片連她這個皇帝都聞所未聞的人間仙境。
“多謝方先生救命之恩。”
良久的沉默后,蕭若水率先開口,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朕的身份,想必先生已經從龍驤那里知曉了。”
她沒有拐彎抹角,直入主題。
她知道,在這樣深不可測的人物面前,任何試探和心計,都顯得無比可笑。
她微微挺直了腰桿,屬于帝王的自信,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看著方寒,緩緩拋出了自己手中最大也是唯一的籌碼。
“助朕復國!”
“待朕重登大寶之日,先生便是我大景的護國柱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朕,可與先生,共享這萬里江山!”
這,是任何一個封建時代的男人,都無法拒絕的終極誘惑。
封王拜相,權傾朝野,與君共治天下!
她相信,沒有人能抵擋這樣的條件。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方寒聽完她的話,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欣喜或者激動的神色。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蕭若水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連共享江山,都無法打動他?
就在她心念電轉之際,方寒從桌案下,拿出了一個奇特的、由黃銅打造的管狀物。
那東西一頭粗,一頭細,中間鑲嵌著晶瑩剔透的琉璃鏡片,造型極為古怪。
“這是何物?”蕭若水下意識地問道。
“我叫它,千里鏡。”
方寒將這個簡易版的望遠鏡,遞到了蕭若水的面前,用下巴指了指密室墻壁上,一扇被偽裝起來的小窗。
“陛下,不妨用此物,看看窗外。”
蕭若水心中充滿了疑惑,但還是依言接過了那沉甸甸的“千里鏡”。
她學著方寒的樣子,將細的那一頭,湊到了自己的右眼前。
下一秒。
她整個人如遭雷擊,嬌軀猛地一顫,手中的茶杯都險些沒拿穩!
“這……這怎么可能?!”
在她的視野中,原本遙遠模糊的、數里之外的山道,此刻竟然變得無比清晰,仿佛就在她的眼前!
她能清晰地看到,山道上,安國公那支追兵的營地!
她能看到,營地里,那一面面印著“安”字的黑色大旗,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她甚至能看到,那些巡邏的哨兵臉上的表情,看到他們手中兵刃反射出的森然寒光!
這種“洞察千里”的神力,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范疇!
她瞬間遍體生寒,手腳冰涼。
她剛剛拋出的那些所謂的“帝王心術”,那些“共享江山”的承諾,在這一刻,都顯得是那么的蒼白,那么的可笑!
一個擁有此等神鬼莫測之力的人,會在乎凡間的權勢和富貴嗎?
方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張寫滿了震驚和駭然的俏臉,緩緩從她手中,收回了望遠鏡。
他重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用一種云淡風輕的語氣,淡淡開口。
“陛下。”
“你覺得,是你需要我。”
“還是,我需要你?”
平淡的一句話,卻像是一柄萬鈞重錘,狠狠地砸在了蕭若水的心上,她那帝王的最后一絲驕傲和自信,砸得粉碎。
她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終于明白了。
在這位“方神仙”的面前,她根本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格。
她不是來尋求盟友的。
她,只是一個走投無路,前來乞求庇護的獵物。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才是這盤棋局中,唯一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