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馬車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上瘋狂顛簸。
每一次劇烈的震動,都像是要將南宮云舒的心從喉嚨里顛出來。
車外,是兩名忠心護衛最后的嘶吼與兵刃交擊的脆響。
那聲音越來越弱,很快便被一聲凄厲的慘叫所終結。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聲音。
南宮云舒死死咬著嘴唇。
最后一個護衛倒下的聲音,她聽見了。
緊接著,是匪徒們越來越近的、猖狂的獰笑和污言穢語。
“嘿嘿,小娘子,別跑了!你家老爺都上路了,不如跟了咱們弟兄,保管你快活!”
“大哥,別跟她廢話了,直接抓回去!這可是縣令夫人,嘖嘖,這身段,這皮肉,肯定會很美妙!”
馬蹄聲、腳步聲、淫笑聲。
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從四面八方將她籠罩。
讓她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她的口鼻,讓她窒息。
車夫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實漢子,此刻也是面無人色。
只能瘋狂地揮舞著馬鞭,口中發出絕望的“駕!駕!”聲。
“想跑?”
一名匪首騎著快馬,幾個呼吸間便追到了馬車側面,他臉上帶著戲謔而殘忍的笑容,手中的鋼刀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森冷的弧線。
“給老子停下!”
他一刀狠狠地朝著車夫的后心劈去!
可就在刀鋒即將落下,就在南宮云舒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瞬間。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極其輕微,甚至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異響。
“噗。”
那聲音很奇怪,不像弓弦,不像弩機,輕得仿佛是熟透的果子掉落在草地上。
馬背上,那名即將手刃車夫的匪首,臉上的獰笑猛地凝固了。
他高高舉起的鋼刀停在半空,身體晃了晃。
隨即,直挺挺地從馬背上栽了下來,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在他的額頭正中央,一個不起眼的血洞,正緩緩向外滲著血。
馬車旁的追兵們,全都懵了。
他們勒住馬,驚恐地四處張望,握著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大……大哥?”
“怎么回事?誰?誰放的暗箭?”
“沒有聲音啊!見鬼了!”
他們如同一群受驚的野狗,對著漆黑的林子和夜空胡亂揮舞著兵器,眼中寫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回答他們的,是又一聲輕微的“噗”響。
一名離得最近的匪徒,臉上的驚恐表情還沒來得及變化,眉心便同樣多了一個血洞,他哼都沒哼一聲,軟軟地倒了下去。
“噗。”
“噗。”
“噗。”
那詭異而又致命的聲響,如同死神的低語。
開始在黑夜中進行著規律而又冷酷的點名。
每一次聲響,都必然會有一名追兵應聲倒地。
他們甚至看不見敵人,找不到箭矢的來源。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一個個無聲無息地死去。
那不是戰斗,那是收割。
“鬼!有鬼啊!”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崩潰的尖叫,殘存的幾名匪徒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他們扔掉手里的刀,調轉馬頭,哭爹喊娘地向來時的方向逃去。
可他們沒能跑出幾步。
“噗。”
“噗。”
最后的兩聲輕響,為這場單方面的屠殺,畫上了句號。
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車夫粗重的喘息,和馬兒不安的響鼻聲。
車夫顫顫巍巍地勒住韁繩,驚魂未定地看著那滿地的尸體。
又望向那片死寂的黑暗,嚇得幾乎要癱倒在地。
“沙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路旁的陰影中傳來。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是方寒。
馬車終于停在了方家大院的門口。
車簾猛地被掀開,南宮云舒連滾帶爬地跌了出來。
她一身粗布麻衣早已被劃破,沾滿了泥土和血污。
平日里梳得一絲不茍的云鬢散亂不堪,幾縷濕透的發絲狼狽地貼在臉頰上。
那張國色天香的絕美臉龐,此刻被鍋底灰和淚水沖刷得一片狼藉。
再無半分平日里的雍容華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懼與脆弱。
當她抬起頭,看到那個持著“神器”,如神兵天降般站在門口的男人時。
那雙空洞的鳳眸里,終于重新燃起了一絲光彩。
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在這一刻徹底斷裂。
南宮云舒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去,直直地倒在了方寒的懷里。
“嗚……嗚哇——!”
她再也抑制不住,像個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了依靠。
將臉深深地埋在方寒堅實的胸膛里,放聲大哭。
方寒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在自己懷中泣不成聲,感受著她身體劇烈的顫抖。
許久,南宮云舒的哭聲才漸漸停歇,變成了壓抑的抽泣。
她沒有離開他的懷抱,反而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抓住了方寒胸前的衣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抬起那張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臉。
通紅的鳳眸里,燃燒著刻骨的恨意和決絕的祈求。
她的聲音沙啞、破碎,卻又帶著一種賭上一切的堅定,一字一句地從唇間擠出。
“方先生……求你……為我夫君報仇……”
“云舒……愿為牛為馬,任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