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愁澗已經(jīng)被縣衙的捕快封鎖了。
幾具蓋著破草席的尸體,就那么直挺挺地擺在路邊,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氣混在一起,引來了成群的蒼蠅。
柳溪村的村民們被擋在遠處,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恐和后怕。
張二狗死了!
連帶著村里那幾個有名的地痞無賴,一夜之間,全死絕了!
沒人知道是誰干的,也沒人敢去猜。
這事兒透著一股子邪性,就像是老天爺降下的懲罰。
讓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就在村里人心惶惶,氣氛壓抑到極點的時候,兩道不速之客的身影,打破了這份沉寂。
一男一女,風(fēng)塵仆仆地從村外闖了進來。
男的瘦得像根竹竿,三角眼。
留著兩撇山羊胡,看著就不像好人。
女的則又矮又胖,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暗紅色綢衫。
叉著腰,一雙吊梢眼四處亂瞟,滿臉的刻薄和貪婪。
他們是張二狗出了五服的遠房叔嬸,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
一聽說張二狗死了,聞著味兒就趕了過來。
他們可不是來奔喪的,是來接收“遺產(chǎn)”的。
“我那可憐的侄兒啊——!你怎么就死得這么慘啊——!”
那胖婦人一進村,連尸體都沒看上一眼,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兩條蘿卜似的小短腿使勁蹬著,張開大嘴,干嚎起來。
那嗓門,尖利得像是能把人的耳膜刺穿,卻是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旁邊的瘦男人則背著手,三角眼在村里來回掃視。
當(dāng)他看到方寒家那片熱火朝天的工地,和那高大的青磚墻時,眼睛里瞬間冒出了綠油油的光。
“別嚎了!”瘦男人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婆娘,壓低了聲音,“正事要緊!”
胖婦人立刻心領(lǐng)神會,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吊梢眼里閃著惡毒的光。
“對!都是那個喪門星!那個克夫的賤人害死了我侄兒!走!找她算賬去!”
兩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理會周圍村民異樣的目光,徑直朝著柳如媚棲身的那間破敗茅草屋沖了過去。
……
柳如媚一夜未眠。
張二狗的死,沒有讓她感到半分解脫。
反而像是將她推入了一個更深的、冰冷的深淵。
她蜷縮在冰冷的床角,渾身都在發(fā)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怎樣。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
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碎木屑四下飛濺。
柳如媚嚇得尖叫一聲,驚恐地抬起頭。
只見張二狗那個她只見過幾面的刻薄嬸子。
像一頭憤怒的母豬,叉著腰站在門口,用那雙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
“好你個不要臉的賤貨!克夫的喪門星!我侄兒才娶了你多久,就被你給克死了!你這個掃把星,你怎么不去死啊!”
惡毒的咒罵,如同最骯臟的污泥,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柳如媚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抱著膝蓋,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還敢躲?!”
那胖婦人見她不說話,更是怒火中燒,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上去。
一把揪住柳如媚那頭烏黑柔順的長發(fā),將她的頭狠狠向后一扯。
露出了那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俏臉。
“啪!啪!”
兩個響亮的耳光,左右開弓,狠狠地扇在了柳如媚的臉上。
“你這個狐貍精!整天就知道勾搭男人!是不是你在外面偷了漢子,合起伙來害死了我侄兒?!”
“我打死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我們老張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胖婦人一邊打一邊罵,那張肥臉上滿是猙獰。
瘦男人則在屋里翻箱倒柜,將本就破敗的屋子翻得一片狼藉。
最后只從床底下搜出了一個包著幾件舊衣服的小布包,和藏在枕頭下僅有的十幾枚銅錢。
他將銅錢揣進懷里,一臉嫌惡地啐了一口:“晦氣!真是個窮鬼!”
胖婦人打累了,一把將柳如媚像扔垃圾一樣推倒在地。
又從她身上搶過那個裝著舊衣服的布包。
“滾出去!這是我們老張家的房子,你這個喪門星沒資格住!給我滾!”
兩人將柳如媚身上最后一點東西搶走,將她推搡著趕出了屋子。
然后“哐當(dāng)”一聲,用一把自帶的銅鎖,將那破門死死鎖上。
柳如媚被打得頭暈眼花,嘴角滲出了鮮血。
身上的粗布衣衫也被撕扯得凌亂不堪。
她狼狽地蜷縮在冰冷的泥地上,周圍,是越聚越多的村民。
人們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唉,真是可憐……”
“可憐什么?說不定真是她克夫呢!”
“張二狗那對叔嬸也太不是東西了,這是要逼死人啊!”
“誰敢管啊?沾上了晦氣怎么辦?”
議論聲,同情的、惡意的、看熱鬧的。
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柳如媚的心上。
她抱著雙臂,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
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發(fā)出絕望而壓抑的哭泣聲。
整個世界,仿佛都拋棄了她。
……
不遠處,方寒家的工地上。
方寒站在那片已經(jīng)初具雛形的青磚墻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村口上演的這場鬧劇。
他身旁的白家姐妹,早已看得俏臉發(fā)白。
尤其是白芷柔,眼中滿是不忍和同情,緊緊攥住了方寒的衣角。
當(dāng)看到柳如媚被像垃圾一樣扔出門外。
蜷縮在地,絕望哭泣時。
方寒那平靜如水的眸子里,終于閃過了一絲波瀾。
他撥開擋在身前的村民,一步一步,朝著那個被人群包圍的核心走去。
他的腳步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原本嘈雜的人群,隨著他的靠近,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從那個可憐的女人身上。
轉(zhuǎn)移到了這個村里如今最不能招惹的存在身上。
村民們不自覺地向兩邊退開,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那對剛霸占了房子的叔嬸,也被這詭異的氣氛弄得一愣。
看著緩步走來的方寒,臉上貪婪的獰笑僵住了
“走!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