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之上，死寂如墳。

那一百聲匯聚而成的驚天雷鳴，余音似乎還回蕩在每個人的耳膜深處，嗡嗡作響。

數千名曾經驕傲無比的前朝禁軍，此刻依舊保持著雙膝跪地的姿勢，匍匐在地上。沒有人敢抬頭，沒有人敢動彈。他們的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那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自于生命本能，對于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偉力的最原始的戰栗。

龍驤，這位曾經統領御林、身經百戰的前禁軍統領，此刻雙目失神地癱跪在最前方。他的視線，死死地定格在八百米之外，那片被徹底撕碎、化為齏粉的靶子殘骸上。他的嘴唇在無意識地翕動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干澀聲響，卻一個完整的字也說不出來。

他畢生所建立起來的，關于武學、關于兵法、關于勇氣與榮耀的一切認知，就在剛才那短短十息之間，被那陣毀天滅地的雷鳴，給徹底地、無情地、轟成了漫天齏粉！

神臂弓？笑話！

重甲騎兵的沖鋒？一個天大的笑話！

所謂的萬人敵猛將，在這“天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刻，龍驤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方寒敢收編他們，為什么敢如此云淡風輕。因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數量、計謀、勇武，都顯得那么的蒼白和可笑。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在人家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彈指可滅！

高臺之上，方寒的面色平靜如水。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隨手將那支在他手中綻放出神魔之威的“雷神之矛”，像丟一根燒火棍一樣，丟給了身旁的牛二。

他緩步走下高臺，黑色的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越是這般云淡風輕，在眾人眼中，就越是顯得深不可測！

方寒走到龍驤和一眾降將面前，停下腳步，目光淡然地掃過他們的臉龐。

“從今日起，你們的忠誠，只屬于我。”

他的聲音不大，沒有絲毫的聲嘶力竭，卻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龍驤的身體猛地一震，渾濁的眼神瞬間恢復了一絲清明。他抬起頭，仰望著眼前這個年輕得過分的男人，眼神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審視、懷疑和不服。取而代之的，是狂熱，是敬畏！

他猛地將額頭磕在地上，用盡全身的力氣。

“末將龍驤，愿為主公效死！萬死不辭！”

他的聲音，如同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愿為主公效死！”

“愿為主公效死！！”

“愿為主公效死！！！”

數千名降兵，他們抬起頭，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般的狂熱。他們跟隨著自己的統帥，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著，咆哮著！

這一次，再無半點虛與委蛇，再無半分口是心非！

所有的舊忠，所有的驕傲，都在那神威如獄的“天罰”面前，被碾得粉碎。

高臺之上，蕭若水一身鳳袍，靜靜地看著下方山呼海嘯、徹底歸心的一幕，清冷的鳳眸中，閃爍著無比復雜的光芒。

她很清楚，從這一刻起，這支軍隊，將徹底打上那個男人的烙印。他們效忠的，是方寒這個人，而非她這個“前朝女帝”的虛名。

不，或許不只是這支軍隊。

蕭若水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當“雷神之矛”的威名傳遍天下之時，整個大景，乃至整個世界，都將只認那個男人的身影！

一種淡淡的失落感，悄然在她心中浮現。但很快，這絲失落便被一種更深、更濃的依賴感與與有榮焉的甜蜜所取代。

這樣的男人，才是她蕭若水選中的男人！

就在方寒徹底收服軍心，整個校場都沉浸在一片狂熱的崇拜氛圍中，他正準備下令設宴慶功，犒賞三軍之時。

“駕！駕！駕！”

一陣急促無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瘋狂地傳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一名背插令旗的探子，正策馬如飛，朝著校場狂奔而來。他伏在馬背上，臉上寫滿了驚惶與恐懼！

“報！”

還未沖到高臺前，那探子便從飛馳的馬背上一躍而下，因為力竭，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連滾帶爬地沖到方寒面前，聲音嘶啞而凄厲！

“報！主公！緊急軍報！”

剛剛還狂熱無比的校場，瞬間氣氛一滯！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了起來！

那探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急聲道：“南陽府太守劉粲，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陛下的消息，他……他以‘清君側，討妖人’為名，集結了南陽府兩萬府兵，號稱五萬大軍，正……正氣勢洶洶地殺向我青石縣！”

“先鋒部隊，最多三日，便可抵達縣城城下！”

“轟！”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兩萬大軍！

這個恐怖的數字，讓剛剛還沉浸在狂熱中的普通士兵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立刻浮現出難以抑制的驚慌與恐懼。

他們剛剛歸順，還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就要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嗎？

那可是南陽府的正規軍啊！不是什么山匪流寇！

唯有方寒，站在那里，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的表情，甚至，嘴角還勾起了一絲饒有興趣的笑容。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慌亂與嘈雜。

“來得正好。”

“我的‘雷神之矛’，正缺一些真正的血肉，來祭一祭它的鋒芒。”

是啊！他們怕什么？

他們這邊，可是有方寒坐鎮！

區區兩萬凡人軍隊，在“天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