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崗山雙手覆面，反復揉搓，聲音像是一只蒼老的病狗，“他一直是個未雨綢繆，謹慎又聰明的人。把秦家資產轉去M國也是他的意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罪行暴露，他能逃去海外繼續逍遙自在。”

張通益繼續問疑點，“在M國五年，就沒找到揭發他的機會？再不濟，也能偷偷報警吧。只是因為你的視頻被他捏在手里？就甘愿被自己的兒子折磨？”

“張隊長，我還有一個小兒子。他被秦屏下了一種特殊的毒藥，必須定期服用他給的解藥。不然他就會全身潰爛死亡，在第三年，我就收集了所有證據，做好了一切準備。想拼一把，可是我親眼看見我小兒子全身潰爛的模樣。”

“直到現在，他的傷疤還沒完全好。我妻子也被他下了同樣的毒。”

秦崗山嗚咽的額頭抵在桌沿，虛弱痛苦的好像隨時會死掉，“我怕了啊，真的怕了。不敢再忤逆他了，我不明白啊，為什么我會生出那樣的惡魔兒子？”

“我只能聽他擺布，一件件接收他寄過去的尸塊，幫他看管，保養……他隨時會去抽查，還會當著我的面，和他自認為的藝術品……我被逼著和他成為一樣的人。我無數次想過去死，可我還有小兒子和妻子。”

“秦屏說過，我要是死了，他會用對我的方式對待他們。”

他的承受能力已經算頂尖的了，若是他兒子和妻子也被迫……

他們會當場瘋掉。

他也會死不瞑目。

“在電話里為什么承認是你做的？”張通益依舊定定地打量著他，他見過太多狡猾的兇手，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我害怕那是秦屏對我的測試，直到我看見國內的新聞，和他被拘留的視頻，我才敢相信。”

哪怕如此，秦崗山還是謹慎的，在警局的審訊室里才敢說出來。

生怕秦屏下一秒就出現，興奮扭曲的大喊：“爸爸！驚喜嗎？他們都是我請的演員。現在，要開始懲罰你了。”

秦崗山在他面前，就像是擔驚受怕的小耗子。

他幾乎忘記，自己是他父親這件事了。

張通益眉頭擰了又松，審訊室里變得沉默悶熱。

“我知道這些話，不足以讓你們相信我的無辜。當然……我也不無辜，我的手上占了太多骯臟。我帶回來的行李箱里，有這幾年我搜集的所有證據。”

張通益轉身大步出去。

已經有警察打開行李箱了，遞過來一個u盤。

u盤里的內容被當眾播放。

蘇梔也看見了。

其中包含錄音，視頻，還有小兒子秦堅毒發的場景，和秦屏在M國的私藏室里和一只纖細的斷臂共舞的照片。

最有利的是秦屏拿著鋼棍，教訓秦崗山的監控視頻，角度很隱蔽，看得出是費盡心思的偷拍。

而教訓他的原因，僅是因為秦崗山把一塊尸塊弄臟了。

蘇梔不禁想到寬帶維修人員，趙江林的慘死。

也是因為他不小心碰掉了秦屏裹著碎片的雕塑……

看完所有證據，在場的人心情都無比沉重，憤怒。

張通益真想立刻把秦屏送去刑場。

為國為民除害！

也為所有受害人討回公道。

審訊室里的秦崗山，忽然間捂著胸口，臉色煞白的劇烈喘息。

蘇梔最先發現他的異常，立即提醒，“張隊長！”

手上同時撥通急救電話。

張通益正要沖過去，一抹高大的身影先他一步。

看清傅京塵后，他揪著的心放了下來。

傅京塵兼職腦科主任的法醫，在治病救人上也是能力超群。

秦崗山揪著傅京塵的衣服，斷斷續續的吐出一個名字，“蘇，蘇梔……”

傅京塵眸光微凝，手下急救動作未停。

他這是犯了心臟病，還有腦出血的征兆，隨時會死。

傅京塵聲線發緊，“你想說什么？”

“小心，報復……你們，他……惡魔。”

說完，秦崗山頭一歪，眼一翻，全身抽搐，失去了意識。

救護人員來得很快，張通益需要跟著去醫院。

他交代傅京塵盡快把那些殘骸整理好，已經通知受害者家屬來認領了。

又語重心長地和蘇梔說道，“小梔，傅法醫要是忙得過來，你就別進去了。那場面不比前兩次，會把你嚇到的。”

蘇梔在張通益心里，厲害，有天賦，膽大心細，可畢竟是個小女孩，身體又不好，自然認為她受不住那樣恐怖的場景。

蘇梔只是笑笑，表示沒關系。

張通益跟著救護車走后，傅京塵推著蘇梔去了解剖室。

看見里面的場景時，兩人都抿緊了唇。

兩個大臺面上，擺滿各部位的人體碎片。

大到一整條腿，小到一指甲蓋，全被保留得很好。

包括頭發都被分成好幾種長度，整齊順滑地系在一起。

蘇梔冷笑著推動輪椅靠近，“秦屏真該死啊。”

“快了。”

傅京塵拿出一套工作服，手套，護目鏡，和手套，遞給蘇梔。

蘇梔雖然雙腿不便，卻沒失去自理能力，穿戴好，就開始拼裝碎片。

她手法嫻熟，做事干凈利落，眉目沉靜，不急不躁，比傅京塵還快的拼湊好一具。

傅京塵再次驚嘆她對人體的了解程度。

她的心理素質，毅力冷靜，在這個年紀中更是罕見。

兩人忙碌整整兩個小時后。

原本分散的碎片，像是一張張拼圖，被拼湊組裝完整。

傅京塵進行最后的縫合，粘黏，又給遺體面容上了妝，每一個細節都做的很好。

還特意準備了四套衣裙，給她們換上。

做完一切后，四名女受害人，像是睡著了一樣。

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她們軀體上那如蜘蛛網般的拼湊痕跡。

傅京塵脫掉手套，棱角分明的俊臉透著一層疲倦。

“蘇小姐，你可以先回去。”

“你不走？”

“嗯，等受害者家屬，遺體可能出現破碎情況，要隨時修補。”

聞聲，蘇梔明白了。

家屬看見親人的遺體，一定會失控崩潰，哪怕警察再努力阻攔，也避免不了他們的接觸。

傅京塵粘黏縫合得再完美，她們也會像易碎娃娃一樣，經不住一點額外的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