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梔和周雅君對視一眼,向外看去。
就見張通益舉著手機,兩條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起,來回踱步,整條走廊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局長,咱現在只是缺少鐵證!再讓他溜了,更難摁了他。”
“是,是沒找到其他骸骨,這不代表那小子就是無辜的。”
“就一天,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找到。”
周雅君湊近蘇梔,以手掩唇,輕輕地說,“秦家在咱安城挺有關系的,連局長都待給秦屏的父親面子。張隊長這次要氣死了。”
蘇梔眸光微凝,看了眼腿前的乖乖。
等張通益打完電話,她推動輪椅過去。
“張隊長,找骸骨的事兒,可以讓乖乖去試試嗎?”
突然被推薦的乖乖,激動地瘋甩尾巴,“人!我愛你人,你太好了。”
張通益懷疑的目光落在乖乖身上。
乖乖立刻坐直身體,昂著頭,亮晶晶的眼睛充滿自信。
神色仿佛在說:“本狗不會讓你后悔的!”
張通益笑道,“這狗好像能聽懂人話,行,等會讓人牽著它去秦屏家看看。”
先前去搜的一無所獲。
第二輪搜查隊員這就出發。
“我一起去吧,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你也知道我對骸骨也有些了解,乖乖也更能聽懂我的話。”
帶條編制外的狗去嫌疑人的家還算說得過去。
可帶個無關人員,還是個生病的小女孩,傳出去了容易被詬病,且不合規矩。
張通益正為難時,目光忽然一閃,“我讓傅法醫一起,要是真搜到了骸骨,你繼續給他打下手。”
這就合情合理了。
正走近的傅京塵,剛好聽見這話。
想到一會兒要去做的事,他劍眉微簇,“張隊,通常是找到骸骨,才需要法醫到場。”
張通益聽出他不想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傅法醫啊,辛苦你了。這不是特殊情況嗎?不抓緊定了秦屏那小子的罪,以后就更難辦了。”
秦家的手連局里都能伸進來,張通益必須珍惜每一秒。
說完,他就大咧咧地去和搜查隊員集合了。
原地上,傅京塵和蘇梔目光相對,蘇梔怪不好意思的。
乖乖可不管那么多,聽見自己能去了,讓蘇梔趕快把繩子系在輪椅上,它要拉到飛起。
最后,蘇梔和傅京塵坐在最后一輛車,跟著大部隊去了秦屏的家。
秦屏在安城有數十處房產。
搜完最后一處時,天已經黑了。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張通益難掩頹然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難道那小子沒把剩下的骸骨藏在家里,都扔出去了?”
“隊長,可安城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也私下排查了很多地方,都沒有啊。不會直接扔進火葬場的焚燒爐了吧……”
說話的是剛從警校畢業,以優異成績和超絕運氣,加入張通益手下的小劉,劉徹警官,就是他給蘇明珠做的筆錄。
張通益用力吸了口煙,讓煙在肺里停好幾秒才沉沉地吐出來。
以秦屏的財力,不是沒那個可能。
在外圍圈的蘇梔此刻忽然開了口,“張隊長,秦屏有家雕塑展覽館,那里也許有希望。”
在巷子口和秦屏見面時,她還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種雕塑專用的泥漿味道。
這個連乖乖都沒嗅出,她在警局時特意查了一下,秦屏平常在社交賬號上發的都是騎馬射擊的愛好,或是推薦好店好物。
唯獨沒發過自家的雕塑展覽館。
她直覺那里有貓膩。
張通益的視線穿透人群,落在蘇梔臉上,路燈下,看清了她眼底的篤定。
“雕塑展覽館搜查過了,二百多個平方,全是雕塑和一些工具,沒什么特別的。還是我親自搜的。”
話音落下,張通益又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加了一句,“聽你的,再去搜一遍。”
“隊長,還有必要嗎?”
新人就是勇猛,劉徹道,“應該想其他辦法,干脆直接回去繼續嚴審秦屏。不信他嘴巴真那么硬。”
張通益站起來,抖了抖指尖煙灰,斜睨劉徹一眼,“嚴刑拷打這幾年行不通,局里有備用電源,監控也壞不了。你以為是在外面啊。”
言外之意。
在外面可以偶爾的,稍微的,用些特殊手段。
劉徹好像懂了。
又好像沒懂,有點懵懵地看著同事們上車出發,自己也趕快跟上了隊伍。
蘇梔還是和傅京塵坐在同一輛車。
搜查時,他沒下車,在車里閉目養神,褲子口袋里的手機震動頻繁,他也不看。
蘇梔更不好意思了。
感覺好像耽誤了他的事。
在快到雕塑展覽館時,他的手機徹底安靜了。
“蘇小姐,我們的判斷一樣。”
傅京塵睜開深邃的眸子,淡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雕塑館,最有可能。”
雕塑館還沒閉店,店內只有零星幾位客人,對著姿態各異的雕塑拍照。
猛地進來這么大一群人,還牽著狗,驚得她們都不敢吭,卻又偷偷拍照。
工作人員急匆匆過來,“警察同志,不是剛查過一次嗎?怎么又來了?我們正在營業呢。”
“要再查一遍,”張通益公式化地說,“閑雜人等請先出去。”
清場,拉警戒線,不到一分鐘便開啟了地毯式搜查。
蘇梔轉著輪椅,和乖乖狗自由活動在館內。
乖乖鼻尖聳動,這嗅嗅,那拱拱。
上次碰過面的黑背德牧警犬,在用更專業的方法,逐步排查。
相比之下,乖乖就像是來湊熱鬧的鄰家小狗。
對方甚至沒給它一個多余的眼神,低頭耷尾,目光灼灼,不放過蛛絲馬跡。
蘇梔正觀察展臺上,一個三十厘米高的愛因斯坦雕塑。
純白色的雕塑底座下,刻著三個月前的日期。
蘇梔有點疑惑,這雕塑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是一二年前制作成型的。
她上手摸了摸,又湊近聞了聞,眼底了然。
傅京塵走了過來,站在她身邊淡淡的開口,“張隊長已經敲碎很多可疑雕塑,我也檢查過那些粉末。沒有問題。”
蘇梔能想到的問題,他們早就想到了。
蘇梔聞言,抬眼看他,“那你為什么還覺得這里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