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天空下,驟然亮起了上百道刺目的流星。
它們拖著長長的尾焰,從城市南北兩側的山巒之巔升起,劃過一道道優(yōu)美的拋物線,最終墜向遠方。
幾秒鐘后,沉悶如雷的巨響,才姍姍來遲。
百聯(lián)商廈樓頂。
所有幸存者都從地上跳了起來,沖到天臺邊緣,看著這末日降臨以來,最為宏偉、最為壯觀的一幕
“那……那是……”一個年輕人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炮!是炮彈!”
張濤的眼睛死死盯著遠方被火光映亮的天空,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是部隊!是我們的部隊在開炮!”
他一揮拳頭,幾乎要跳起來。
“他們在攻城了!”
前面空投的物資,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而此刻,這毀天滅地般的炮火,則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太好了!炸死這幫狗娘養(yǎng)的!”
“哈哈哈哈!管你他媽的是什么怪物,在絕對的真理面前,都得給老子變成渣滓!”
在絕對的火力面前,一切魑魅魍魎,都將被碾成齏粉。
他們堅信這一點。
活下去,堅持下去的決心,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固。
同樣的景象,也在城西師范大學的每一棟建筑上演。
宿舍樓、教師公寓、食堂……所有躲藏在樓頂?shù)男掖嬲撸伎吹搅四菆龆虝憾k爛的“死亡流星雨”。
他們中的許多人,剛剛吃完直升機空投下來的野戰(zhàn)口糧,那是他們兩個月來,吃得最安心的一頓。
一名戴著眼鏡的年輕教師,扶了扶鏡架,喃喃自語。
“口徑即是正義,射程即是真理……”
“古人誠不我欺。”
所有人眼中的絕望與麻木一掃而空,重新燃起了名為“活下去”的火焰。
他們知道,部隊不只是在路上。
部隊已經用炮火,宣告了他們的到來。
老城區(qū)。
云悅大酒店內。
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留下一道縫隙。
市長周永江和市治安局副局長孫立強,正擠在這道縫隙前,緊張的觀察著外面的動靜。
當那連成一片的火光亮起,還有那隱約可聞的低沉滾雷聲,孫立強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
“是……是部隊!絕對是部隊!”
他一把抓住周永江的胳膊,激動的低吼:“市長!我們有救了!國家來救我們了!”
周永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連日來的煎熬讓他整個人都憔悴不堪,但此刻,他的眼中終于重新燃起了一絲神采。
“總算……總算要過去了。”
他轉過身,對房間里另外幾名神情緊張的治安員和內衛(wèi)沉聲下令。
“傳我命令,通知所有人,待在各自的房間里,不許發(fā)出任何聲音,不許靠近窗戶!部隊很快就會打過來,讓他們再堅持堅持!”
“明白!”一名治安員立刻轉身去傳達命令。
孫立強有些疑惑:“市長,我們不派人到樓頂去觀察一下情況嗎?也好跟救援部隊建立聯(lián)系啊。”
“不行!”
周永江幾乎是厲聲打斷了他,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絕對不能上樓頂!”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
“不能讓那東西……注意到我們!”
“那東西”三個字一出口,房間里所有人的臉色,都齊刷刷的白了。
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脊椎骨升起。
所有人都露出了刻骨銘心的忌憚與恐懼。
……
“報告總指揮。”
四號橋的橋頭,宋陽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清晰的傳到后方。
“分割線計劃,已完成。”
“云山,已被我們……斬為兩段!”
對講機那頭,傳來了秦征沉穩(wěn)的聲音。
“收到。傷亡統(tǒng)計報上來。”
“是。”
宋陽頓了頓,補充道:“另外,總指揮,四號橋的情況有些異常。”
“這里的抵抗強度,遠超前面三座橋的總和。而且,那些特殊感染體表現(xiàn)出了初步的戰(zhàn)術素養(yǎng),而且它們不像是單純的在攻擊,更像是在……保衛(wèi)通往老城區(qū)的入口。”
“這絕不是普通感染體能做到的。”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片刻。
“知道了。”
秦征的聲音再次響起。
“命令部隊,就地轉入防御,鞏固橋頭堡陣地。天亮之前,不允許任何單位,向老城區(qū)方向,前進一步。”
“是!”
宋陽結束了通話,抬頭望向被黑暗籠罩的老城區(qū)。
那里,仿佛盤踞著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正靜靜的等待著。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
真正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秦征站在陸軍留守營的臨時指揮部里,看著面前的地圖。
地圖上,代表裝甲集群的藍色箭頭,已經成功的將云山市區(qū)從中間一分為二。
那條由濱江大道和一座座大橋構成的分割線,清晰可見。
他拿起一支紅色的鉛筆,在代表北岸老城區(qū)的區(qū)域,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又在外面畫了一個圈。
衛(wèi)東和陳海峰走了過來,看著那個問號,眉頭緊鎖。
“看來,我們用炮火釣出來的,只是一群小魚。”
陳海峰的聲音低沉。
“真正的大魚,還在江對岸的水里躲著。”
“遲早要面對的。”
秦征放下鉛筆,目光平靜。
“先讓我們把已經撈上岸的魚,吃干抹凈。”
高空中。
周云飛駕駛著直升機正在返航,李健則是俯瞰著下方的城市。
一條由無數(shù)璀璨光點組成的、橫貫黑暗的巨大光帶,強行將這座城市的版圖分割開來。
那是外環(huán)封鎖線上,由探照燈、警戒燈和篝火連成的封鎖線。
那是南北兩座山峰上,炮兵陣地徹夜不息的營火。
更是那四座被他們用鮮血和鋼鐵奪下的橋頭堡上,刺破黑暗的探照燈光柱。
李健看著這幅由鋼鐵、火焰和電力共同描繪出的畫卷,胸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但一想到今天這一仗燒掉的柴油和彈藥,那股豪氣瞬間變成了肉痛。
家底,還是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