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低垂的腦袋上。
他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仿佛內部的齒輪發生了卡頓。
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用一種模仿的語調,遲滯地開口:
“我們也……是……”
“——就是你了!蟑螂大王!”
白茶的厲喝道!
話音未落,她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握住一柄造型古樸的匕首!
那動作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沒有絲毫猶豫,狠狠刺向川下深井毫無防備的胸口!
“嗤——!”
沒有預想中利刃入肉的悶響,也沒有鮮血噴濺的溫熱。
匕首刺入的地方,發出的竟是一種極其詭異、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如同鋒利的金屬狠狠刺進了腐朽的朽木,又像是撕裂了層層疊疊的枯草!
那不是血肉之軀應有的聲音!
“哈——哈——哈——”
一連串扭曲的笑聲從“川下深井”的胸腔里擠了出來,徹底撕碎了最后一絲人形的偽裝!
他那張原本呆滯的臉瞬間扭曲變形,眼窩深處燃起兩點幽紅色的火光、怨恨的看向白茶!
一只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抓向近在咫尺的白茶咽喉!
這攻擊極快!
然而,一道黑影比它更快!
“該死的臟東西!”
站在白茶身后的妄臨,仿佛早已預判,在攻擊發動的剎那,手臂已如鐵箍般環住白茶纖細的腰肢,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瞬間將她向后拉開數尺!
那帶著腐朽氣息的手險之又險地擦著白茶頸前的空氣劃過!
與此同時——
“砰!!!”
一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炸開!
修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川下深井”身側,裹挾著圣潔光芒的拳頭,結結實實地轟擊在“川下深井”的胸膛之上!
“啊啊啊啊——!!”
目睹這非人一幕的其他天選者和鎮民,爆發出撕心裂肺的驚恐尖叫!
什么神明對峙,什么規則質問,在直面邪祟的恐怖面前都化作了泡影!
他們如同炸了窩的螞蟻,連滾爬爬、哭爹喊娘地瘋狂向大廳的角落、柱子后面、長椅底下逃竄,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被修那蘊含著恐怖力量的一拳擊中,“川下深井”那具由稻草和朽木填充的軀殼,輕飄飄得如同真正的稻草人,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力!
它沒有發出任何慘叫,整個身體像斷了線的破風箏,被狠狠砸飛出去,“哐當”一聲撞在冰冷的石柱上,隨即軟塌塌地滑落在地,四肢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一動不動了。
那附著其上的詭異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修沒有追擊,只是冷漠地收回拳頭,目光如同穿透了教堂厚重的石壁,投向了小鎮外圍的農場
“哼!”
白茶從妄臨的懷抱中站穩,理了理微亂的裙裾,眼中寒光四射,再無半分猶豫,冰冷的聲音如同審判之錘落下:
“走!去農場!把那些鬼東西——所有的稻草人,給我燒個干凈!”
“不可!萬萬不可啊!!!”
鎮長凄厲的尖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猛地炸響!
他連滾爬爬地從躲藏的柱子后面撲出來,臉充滿了源自信仰的恐懼:
“那些稻草人是農場的守護者!是驅趕烏鴉的神圣之物!燒了它們……燒了它們會觸怒真正的神明!會降下天譴的!!整個小鎮都會遭殃!我們都會被神罰毀滅的!!求您收回成命!求您了!!”
可惜,白茶對于鎮長那番聲嘶力竭的“神罰警告”,連半分眼角的余光都沒有給他。
她只會聽她想聽的,也只信她所認定的。
白茶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朝著農場的方向邁去。
妄臨和修沉默地緊隨其后。
那無形中散發出的恐怖氣息,讓原本還想撲上去阻攔的鎮長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住,只能僵在原地。
他徒勞地揮舞著手臂,臉憋成了豬肝色,最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纖細卻帶著毀滅意志的身影,帶著兩個殺神消失在教堂大門外的晨光中。
塔莉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快步走到那具癱軟在石柱旁的“尸體”旁。她蹲下身,忍著那股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挑開“川下深井”胸口被匕首刺破的衣物裂口。
眼前的景象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破口之下,暴露在空氣中的根本不是血肉,而是一團糾纏、干枯、呈現出詭異黃褐色的
——稻草!
那稻草似乎還帶著某種潮濕泥土和腐爛植物的甜腥氣,邊緣處甚至能看到發黑的霉斑和細小仍在蠕動的蟲子!
斷裂的草莖如同枯萎的血管,凌亂地暴露著。
塔莉猛地收回手,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蟑螂大王……就是這些稻草人嗎?
看著這具徒有人形、內里卻塞滿腐朽草絮的軀殼……確實像。
“塔莉,”
法克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帶著凝重的語氣道,“我們去幫忙。”
塔莉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惡心,重重地點了下頭。
她沒有猶豫,立刻起身,緊隨著法克堅定而快速的步伐,也沖出了教堂。
角落里,吉吉咽了口唾沫,聲音發虛:
“我、我們……真要去啊?那邊看著就邪門……”
羅琳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隨即被更強烈的求生欲取代。
她用力掐了吉吉胳膊一把,低聲道:“蠢貨!別忘了我們現在是誰的信徒!這時候不表忠心,什么時候表?快跟上!”
農場。
失去了天選者值守的農場,在短短幾日里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絲生機,呈現出一種加速腐爛的破敗。
田埂荒蕪,作物枯死倒伏,土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黑色。
空氣中彌漫著混合著腐植質和某種難以言喻甜腥的死亡氣息。
當白茶一行人踏入這片死寂之地時,一陣毫無來由的、冰冷刺骨的陰風驟然卷起!
風聲中仿佛夾雜著無數細碎的嗚咽。
“沙沙沙……沙沙沙……”
田野里,那些密密麻麻、姿態各異的稻草人,干枯的稻草身軀在這陣妖風中劇烈地搖曳,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
所有稻草人那用破爛布料做成空洞洞的腦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緩緩地帶著令人窒息的滯澀感,齊刷刷地轉向了闖入者!
無數個黑洞洞的“眼眶”,穿透彌漫的塵埃和飛舞的枯草,死死地“盯”住了他們!
然而,白茶神情漠然。
她甚至沒有多看那些可怖的稻草人一眼,只是從規則怪談空間抓出了一根粗大的白色蠟燭和一盒火柴。
“嚓——”
一聲清脆的摩擦,橘黃色的火苗躍起,點燃了蠟燭的棉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