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天光未明,鉛灰色的晨霧像裹尸布般籠罩著小鎮。
塔莉和坎貝爾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剛從墓地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掙脫出來,踏入旅館那條陰冷的走廊。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的血腥味,如同實質的鐵銹味,猛地灌入他們的鼻腔—!
兩人臉色驟變,瞬間從麻木的疲憊中驚醒。
塔莉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與坎貝爾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
沒有任何言語,朝著那股死亡氣息最濃烈的源頭——
普茲列夫的房間狂奔而去!
房門虛掩著,濃稠的暗紅色液體正從門縫下蜿蜒滲出,在地板上匯聚成一灘粘稠的血跡。
塔莉猛地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在墓地失蹤的普茲列夫,此刻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構造,極度扭曲的姿態癱在房間中央。
他的身體……仿佛被某種無法理解的巨力反復蹂躪。
骨頭刺穿了腫脹發紫的皮肉,像胡亂拼接的破碎玩偶。
鮮血浸透了地板,甚至噴濺到了低矮的天花板上,凝固成一片片暗褐色的污跡。整個房間彌漫濃烈死亡氣息。
塔莉的思維有瞬間的空白。
她原以為,如果出事,只可能發生在墓地那片被詛咒的土地上。
萬萬沒想到,死亡會以如此慘烈和詭異的方式,在旅館發生!
“啊啊啊啊——?。?!”
坎貝爾的尖叫聲撕裂了死寂。
巨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沖擊瞬間摧毀了他的理智。
他雙腿一軟,癱跪在那片血泊邊緣,雙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混雜著絕望與憤怒的嚎哭:
“是他們!是吉吉和羅琳那兩個自私自利的賤人??!”
“是他們沒有去守夜,!是她們害死了普茲列夫?。 ?/p>
至于白茶,坎貝爾已經忽略了。
男人的嚎哭如同驚雷,瞬間吵醒了在房間休息的天選者。
急促的腳步聲紛至沓來。
法克和沃羅尼哈幾乎是同時沖到了門口。
法克的目光掃過房間內的煉獄景象,那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他頭皮陣陣發麻。
普茲列夫今晚是跟著塔莉守夜的,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沃羅尼哈那雙深陷的眼睛瞪得滾圓,像兩口冰冷的深井,直勾勾地“釘”在普茲列夫那不成人形的殘骸上,仿佛要將這恐怖的畫面刻進靈魂深處。
下一秒,壓抑的火山轟然爆發!
“是他們?。 ?/p>
她猛地轉向眾人,脖頸上青筋暴起,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嘶啞變形,
“說的對,一定是吉吉和羅琳那兩個賤種!他們褻瀆了神諭,沒有去農場值守!這才讓外面的怪物嗅到了空隙,鉆進了我們的庇護所,害死了普茲列夫??!”
“不能放過他們!絕對不能放過他們!!”
她充血的眼球,猛地看向沉默的法克和正欲離開的塔莉:
“你們!說話??!”
“像個縮頭烏龜一樣杵在這里做什么?啞巴了嗎?!!”
坎貝爾如同被點燃的干柴,立刻跟著瘋狂嘶吼,聲音里只剩下盲目的狂熱和復仇的渴望:
“對!讓她們付出代價!違抗神諭的代價!她們這是在褻瀆阿拉之神!必須用血來清洗這污穢!!”
兩人那完全被仇恨和扭曲信仰吞噬的癲狂姿態,讓法克的眼神驟然一凜。
果然,他們的思維已經被這小鎮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徹底控制了。
塔莉只覺得一股沉重的疲憊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聲音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我累了。現在爭論什么都毫無意義。有什么事……等我下午醒來再說?!薄?/p>
法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狀若瘋魔的沃羅尼哈和坎貝爾,又瞥了一眼塔莉疲憊的背影,心中瞬間有了決斷。
“聽著!今天我們所有人,都不去值守農場!”
“什么?!”
沃羅尼猛地跳了起來,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這怎么可以!這是瀆神!是背叛!阿拉之神的諭令……”
“沃羅尼哈!”
法克突然厲聲打斷她他緊緊盯著她那雙被瘋狂占據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提醒道:
“阿拉之神已經降下神諭,準許我們不必再去值守農場!”
塔莉離去的腳步猛地頓住。
法克的話像一把鑰匙,“咔噠”一聲,瞬間解開了她心中所有盤踞的疑慮和不安。
她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卻又無比怪異的篤定:
“是了……這是神明準許的。我們……只是在遵從神意……”
“不——??!”
沃羅尼哈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吼,她的瞳孔劇烈地收縮、擴散,眼白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一片詭異的漆黑墨色!
“不是……她不是……不對!阿拉之神……是的……阿拉之神說過……說過……”
她的聲音越來越尖利。仿佛兩個截然相反、無法調和的指令正在她的大腦里激烈廝殺,要將她的意識徹底撕裂!
塔莉沒有絲毫停留,是加快了腳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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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粘稠的墨汁,教堂深處,白茶的臥室燭火搖曳。
她端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指尖緩緩拂過攤開的古老經書泛黃的書頁,正竭力揣摩著“神性”那虛無縹緲的姿態。
“呱——!”
一聲嘶啞刺耳的鴉啼,如同生銹的刀片刮過玻璃,驟然撕裂了教堂外的寧靜。
一只體型異常龐大的烏鴉,穩穩地落在了教堂尖頂的十字架上。
它歪著頭,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珠,穿透彩窗,眼神癡迷的看向臥室里的人兒。
一直在白茶身側,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的修,在這一瞬間,周身的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
那仿佛融化了蜜糖的溫柔瞳孔驟然收縮,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兇光!
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意從他體內洶涌而出,室內的燭火被這氣息壓得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該死的東西……竟敢……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