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光暈只能勉強撐開前方幾步路的黑暗,如同在無邊的墨池中投入一顆石子,泛起微不足道的漣漪。
他邁開沉重的步子走在最前。
吉吉則緊緊攥著手里的鋤頭,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跟在林黯左側,身體幾乎要貼上去。
羅琳雙手捧著那個裝有不明灰白色粉末的沉重玻璃罐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緊跟在吉吉身后。
樸賢旭殿后,一手護著搖曳的蠟燭火苗,一手警惕地按在腰間,眼神不斷掃視著兩側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神經繃到了極致。
他們沿著地圖上標注的路線,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雜亂無章的墳堆間穿行。
腳下的泥土松軟濕滑,散發著濃重的腐殖質氣息。走了許久,眼前的景象愈發荒涼破敗。
吉吉看著腳下又一個明顯是匆匆掩埋的淺土坑,旁邊歪斜地插著一塊幾乎要朽爛的木片,連墓碑都稱不上,忍不住發出感慨:
“真沒想到……人死了,到了這地底下,也得分個三六九等……前面的好歹有石碑,排得整整齊齊,這里的……就只有個土包和爛木頭……”
羅琳抱著冰冷的玻璃罐,聲音也在發顫:
“有錢有勢的……能修個像樣的墳,沒錢的……怕是只能找個亂葬崗,草草埋了了事……”
林黯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被野草淹沒、歪七扭八的簡陋墳堆,一股悲涼和寒意交織著涌上心頭,他沉重地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
樸賢旭聽著他們還有心情聊天,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他死死盯著前方搖曳的燭光和油燈微弱的光暈,嘴唇無聲地翕動,一遍遍虔誠地祈禱著:千萬、千萬……要平安無事地熬過今晚!
就在這壓抑的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路。
突然,走在最后的樸賢旭瞳孔猛地收縮,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他喉嚨像是被扼住,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變了調的一聲嘶吼:
“等——等一下!!!”
這聲驚叫在死寂的墓地里如同炸雷!
前面的三人被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剎住腳步,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
“樸賢旭!你、你干什么!嚇死人了!”
羅琳帶著哭音,驚恐地環顧四周,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吉吉更是嚇得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在地上:“樸、樸賢旭……你……你別嚇我啊!”
樸賢旭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那吞咽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他顫抖著手指,指向側前方一個模糊的輪廓,聲音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那……那棵歪脖子老樹……還有旁邊那個塌了一半的墳包……我們……我們剛剛是不是走過這里了?!好像……已經第三次看到它們了!”
“什么?!”
吉吉和羅琳失聲尖叫。
林黯聞言,身體劇烈地一抖。他猛地舉起油燈,昏黃的光線竭力向前探去,照亮了樸賢旭所指的方向——一
一棵枝干扭曲、形態怪異的老槐樹,以及旁邊一個塌陷得不成樣子、露出半截腐朽木板的墳堆!
那景象,如同刻在他剛剛走過的記憶里!
林黯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油燈的光也跟著瘋狂晃動,映照著他毫無血色的臉。
他用同樣充滿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聲音,艱難地確認了樸賢旭的發現:
“沒……沒錯……是它!我們……我們確實……已經經過這里三次了!”
羅琳、吉吉、樸賢旭順著燈光看清了那棵標志性的老樹和破敗的墳包,一股徹骨的寒意如同冰水,瞬間將他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鬼打墻!
這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死死纏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怎么辦啊?!”
羅琳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吉吉狠狠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
“可、可能是我們太緊張了……產生錯覺了!走!再走一次!這次……這次我們換個方向!”
沒有更好的辦法,四人只能強忍著幾乎要炸裂的神經,再次邁開如同灌了鉛的雙腿,在絕望中重新啟程。
第一次,繞過幾個歪斜的墳包,那棵扭曲的老槐樹和塌陷的墳堆,如同噩夢般再次矗立在他們眼前。
幾人腳步頓住,互相交換了一個慘然的眼神,無需言語,巨大的寒意已將他們徹底淹沒。
第二次,他們刻意避開之前的路徑,在雜亂的墳冢間繞行。
然而,無論怎么繞,那熟悉的、如同地標般的景象,依舊頑固地擋在了必經之路上。
當第六次,那棵象征著絕望的老槐樹和破敗墳堆的輪廓,在油燈微弱的光暈中陰森浮現時——
四人的精神徹底繃到了極限,瀕臨崩潰!
“呃啊……”
吉吉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眼神渙散。
羅琳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聲。
林黯面無人色,握著油燈的手抖得如同風中殘燭。
樸賢旭更是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理智的弦隨時可能崩斷!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陣突兀的腳步聲猛地刺破了夜空!
“噠…噠…噠……”
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晰無比,仿佛踏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更恐怖的是,這腳步聲并非來自一個方向,而是從四面八方……層層疊疊地圍攏過來
濃稠的黑暗里,仿佛有無數雙冰冷、毫無生氣的眼睛驟然睜開,貪婪地、死死地鎖定了油燈光暈下這四只瑟瑟發抖的獵物!
“啊啊啊——!!!”
樸賢旭再也無法承受,壓抑的恐懼如同火山般爆發!
他猛地抓住離他最近的林黯,狀若癲狂地嘶吼:“
你們快給我想辦法啊!為什么會一直在這里?!你們的狗屁天賦呢?!是什么?!快用啊!!再不用我們都得死!!!”
吉吉被嚇得癱軟在地,涕淚橫流:“我……我的天賦是……沒有用……有用我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