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海顫抖著手,接過了那份名為“最終處理方案”的文件。
那薄薄的幾頁紙,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判決書都更讓他恐懼。他甚至不敢第一時間翻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像是奔赴刑場的死囚一般,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而,當(dāng)他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預(yù)想中的“移交司法”、“無期徒刑”并沒有出現(xiàn)在第一行。
取而代之的,是三條清晰的選項。
**方案A:**
顧立強即刻回國自首,主動退還全部贓款(三十七億四千六百萬元),并額外繳納同等數(shù)額的罰金。顧氏集團將以“內(nèi)部處理”為由,不提起刑事訴訟,僅以“職務(wù)侵占”的民事理由,禁止其終身從事相關(guān)行業(yè)。
**方案B:**
顧立強拒絕回國,顧氏集團將向全球發(fā)布紅色通緝令,并向其所在地國家的司法機構(gòu),提交全部犯罪證據(jù)。同時,三房名下持有的全部集團股份(占總股本8%),將被無限期凍結(jié),停止分紅,直至追回全部贓款為止。
**方案C:**
顧立強拒不配合且三房試圖包庇隱瞞,顧氏集團法務(wù)部將直接向最高檢察院提交全部證據(jù),以“跨國商業(yè)犯罪”的最高級別進行公訴。
三個選項,一條比一條狠。
看似給了選擇,實際上,每一條路,都通往地獄。
方案A,傾家蕩產(chǎn),聲名狼藉,但至少……人是自由的,命還在。
方案B,兒子亡命天涯,自己這一房的經(jīng)濟命脈被徹底斬斷,淪為家族的邊緣人。
方案C,兒子牢底坐穿,自己也可能因“包庇罪”受到牽連,徹底萬劫不復(fù)。
顧立海的嘴唇哆嗦著,面如死灰。
他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女孩的狠。她不是要一棍子打死你,而是要用最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割掉你所有的希望,讓你在清醒的痛苦中,自己做出那個最屈辱、最無法承受,卻又唯一的選擇。
“太……太奶奶的意思是……”他的聲音嘶啞。
“這是我的意思?!鳖櫷碇鄣谝淮?,明確地將自己和“太奶奶”分割開來,“太奶奶她老人家,心善,或許只會選C。而我,愿意給顧家的血脈,留一絲體面。”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顧立海渾身一顫。
他聽懂了這弦外之音。
這是警告,也是……恩賜。
她可以讓你生,也可以讓你死。而讓你傾家蕩產(chǎn)地活著,已經(jīng)是她最大的“仁慈”。
“我……我選A。”顧立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很好。”顧晚舟點了點頭,“三天時間,我要看到第一筆款項,打到集團的賬戶上。人,可以給你一周時間回來。”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福伯,送三叔公回去休息?!?/p>
---
顧立強這根最硬的骨頭,以一種近乎屈辱的方式被啃下后,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顧家。
一時間,顧家老宅,門庭若市。
如果說之前,大家對那位“被太奶奶顯靈”的大小姐還只是敬畏和恐懼,那么現(xiàn)在,這種情緒里,又多了一絲……希望。
至少,她沒有趕盡殺絕,不是嗎?
于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親情求饒”大戲,正式拉開了帷幕。
最先登場的,是二叔公顧立山。
他不像顧立海那樣狼狽,而是帶著自己的女兒女婿(趙建),提著名貴的禮品,姿態(tài)放得極低。
“安安啊,”顧立山一進門,就擠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是二叔公管教不嚴,讓你看笑話了。趙建這個混小子,我……我打斷他的腿!”
他作勢欲打,而被點到名的趙建,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開始聲淚俱下地懺悔。
“大小姐!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對不起集團,對不起家族!求求您,看在我為集團也曾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顧晚舟坐在主位的沙發(fā)上,手里端著一杯清茶,甚至沒有抬眼看他們。
她只是輕輕地,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葉。
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讓顧立山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說辭,全都堵在了喉嚨里,無比難受。
直到那杯茶的熱氣,散去了大半,她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簾。
“二叔公,你知道,太奶奶生前,最喜歡喝什么茶嗎?”她忽然問了一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顧立山愣住了:“這……好像是……武夷山的大紅袍?”
“是,也不是?!鳖櫷碇鄣溃八钕矚g的,是親手炒制的茶。因為她說,只有自己親手掌控了火候,炒出來的茶,才不會有雜味,喝著才放心?!?/p>
她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的趙建。
“集團的歐洲物流線,就是一鍋好茶。但現(xiàn)在,里面混進了太多的‘雜味’。我這個人,有點潔癖,喝不慣?!?/p>
顧立山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所以,”顧晚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我準(zhǔn)備,把這鍋茶,倒了。重新,再炒一鍋。”
“你……你什么意思?!”顧立山驚聲道。
“意思就是,趙建和他小舅子的公司,我會讓他們把所有吃進去的錢,加倍吐出來。然后,永久性地,被列入顧氏集團所有業(yè)務(wù)的黑名單?!?/p>
“至于歐洲物流部,”她放下茶杯,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我會將它……整體裁撤。然后,引入全新的、智能化的第三方物流合作方。所有舊人,一概不用?!?/p>
“這……這怎么行!”顧立山急了,“那可是上百號人!都是跟了我們顧家多年的老員工!”
“老員工?”顧晚舟笑了,那笑容很冷,“是幫你女婿做假賬、欺上瞞下的老員工嗎?”
“二叔公,你應(yīng)該慶幸。”她的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我只是倒了茶,還沒動手……砸了你的茶壺?!?/p>
顧立山渾身一僵,如遭雷擊。
他聽懂了。
這是警告。警告他如果再糾纏下去,那下一個被清算的,就是他自己!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后背。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經(jīng)面如死灰的女婿,最終,頹然地嘆了口氣,拱了拱手。
“……我明白了?!?/p>
---
送走了心如死灰的二房,接下來登門的,是各種各樣的遠方親戚和旁支長輩。
他們聲淚俱下,花樣百出。
有抱著自家還在襁褓里的孩子,跪在地上,哭訴丈夫要是被撤職,孩子就沒奶粉錢的年輕媳婦。
有白發(fā)蒼蒼,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打“悲情牌”,哭訴自家兒子是如何“一時糊涂”的八旬老人。
甚至還有一個自恃輩分極高、當(dāng)年還抱過顧晚舟的旁支太爺,拄著龍頭拐杖,一進門就倚老賣老,指著顧晚舟的鼻子教訓(xùn):
“顧安安!你別以為有老太太給你撐腰,你就能六親不認!我告訴你,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顧晚舟就直接打斷了他。
“張?zhí)珷?,”她甚至沒有起身,只是淡淡地開口,“我記得,您名下有一家‘福瑞祥’古董行,去年,從一個南洋商人手里,低價收了一批據(jù)說是前朝的官窯瓷器,對嗎?”
老太爺愣住了:“是……是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鳖櫷碇鄱似鸩璞拔抑皇乔『弥?,那批瓷器,是那位南洋商人從某個戰(zhàn)亂國的古跡里盜挖出來的。而我們國家,是加入了《關(guān)于被盜或者非法出口文物公約》的。按照我國法律,非法收購、運輸、出售國家禁止出口的珍貴文物,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
她頓了頓,抬起眼,平靜地看著他。
“……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p>
“哐當(dāng)!”
老太爺手中的龍頭拐杖,脫手而出,掉在了名貴的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瞬間血色盡失。
“你……你……”他指著顧晚舟,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送客?!?/p>
顧晚舟連多看他一眼都欠奉,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個,又一個。
整整一個下午,顧家老宅的客廳,就如同一個審判的舞臺。
無論來人是誰,無論他們打的是親情牌,還是威脅牌,顧晚舟都只有一招——
**用你自己的罪證,讓你閉嘴。**
她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手術(shù)醫(yī)生,用最精準(zhǔn)的刀,一刀,又一刀,將那些試圖用“親情”這塊遮羞布來綁架她、綁架家族利益的人,剝得體無完膚。
絕情,冷酷,不留任何余地。
傍晚時分,當(dāng)最后一個求情者失魂落魄地離開后,喧鬧了一天的顧家老宅,終于恢復(fù)了寧靜。
顧博遠從樓上走下來,看著客廳里那個獨自坐在沙發(fā)上,安靜地看著窗外夕陽的妹妹,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到極點的情緒。
有敬畏,有欽佩,也有一絲……他自己都說不清的,心疼。
他知道,從今天起,顧安安這個名字,在顧家,將再也無人敢輕易提起。
而那個曾經(jīng)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也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家族……新的女王。
一個,絕情,而又孤獨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