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殘魂與戰神血脈本是一體兩面。
李云天質問天機子,驚見他袖中滑落的半塊玉玨,竟與自己家傳玉佩紋路契合。
天機子目光滄桑:“你的血脈,是唯一的平衡點。”
話音未落,天機閣星圖驟暗,暗影衛破門強攻!
混亂中玉玨的真相開始浮動,柳若雪冰劍劃開天光:“走!”
李云天心中滔天巨浪:若我是平衡,誰在操縱這場棋局?
暗影衛凄厲的凍結慘叫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無形之手扼住喉嚨徹底掐斷。凜冽冰霜蔓延的極致死寂,終于被柳若雪足尖碾碎冰屑的細微聲響打破,那聲音在空曠里異常清晰,帶著某種冰冷終結的韻律。她并未再看腳下徹底凝結的人形冰雕,幽藍手套邊緣繚繞的寒氣如毒蛇吐信。窗外廊下急促紛亂的腳步踏碎了死寂,夾雜著壓抑的怒吼和兵刃摩擦的銳響,由遠及近,帶著冰冷殺意迅速逼近,下一波攻擊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肩頭微動,鬢邊垂落的幾縷發絲掃過肩頭,帶起幾星細碎晶瑩的冰粒,眸光冷徹如萬載玄冰,投向那扇洞開的窗戶,薄唇輕啟,聲音裹挾著冰原深處的寒意,清晰得每一個字都像一枚冰錐墜落:
“下一個!”
……
寒意被擋在厚重的天機閣雕花大門之后。
天機閣內卻如同墜入冰窖的另一重空間,空氣沉重黏膩得幾乎能擰出墨汁般的陰郁。閣樓穹頂緩緩旋轉的龐大渾天儀懸在兩人頭頂,上面嵌著星辰的銀色軌道緩慢游動,發出的低沉嗡鳴如同巨獸腹中不祥的回響,沉甸甸壓在心口,每一次運轉都攪動著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懸浮于空中的竹簡和殘破的星圖卷軸,偶爾無風自動,發出沙沙輕響,像有什么無形之物在其間穿行。
李云天站在星芒散落的光斑里,身體繃緊如拉滿的硬弓,指關節因為過于用力而失血泛白。他死死盯著幾步之外蒲團上坐著的天機子,師父身上那件熟悉的、洗得有些泛白的青灰色道袍,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仿佛成了隔開兩人的冰冷石墻。胸腔里劇烈沖撞的情緒——被欺騙的憤怒、長久隱瞞的煎熬、以及一種被無形之手推向懸崖邊緣的巨大恐懼和孤立無援感,在沉滯的空氣中幾乎要爆裂開來。他試圖從那熟悉的、曾承載無數智慧與指引的面容上找到一絲裂痕,一絲猶豫或愧疚。但天機子的臉,依舊如同古井表面漂浮的月光,朦朧、平靜,不帶絲毫漣漪,卻又深不見底。
“為什么?” 李云天終于開口,聲音干澀嘶啞,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喉嚨里滾了千萬遍才被生生擠出來,帶著灼熱的鐵屑般的質問,“告訴我!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血脈與那滅世兇物九嬰有著致命的牽連,卻始終將我蒙在鼓里,像對待不諳世事的孩童?!是血脈在我體內奔涌,是它在夢里糾纏我,啃噬我!我憑什么沒有資格知曉這一切的真相?!你又憑什么替我決定未來?!”
最后一句咆哮撕裂了閣樓里粘稠的空氣,頭頂渾天儀低沉的嗡鳴似乎都震顫了一下。李云天向前踏出一步,洶涌的氣息不受控制地溢出身體,引動身旁懸浮的幾卷殘破星圖發出細碎的震顫,像幾只受驚的蝴蝶。星圖碎片邊緣流轉的光點急促地閃爍,如同呼應著他體內紊亂的脈搏。
天機子低垂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像是被這一聲質問的力道推開了緊閉的心門。他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嘆息綿長、枯澀,仿佛從肺腑最深處,從早已風化的骨髓縫里艱難地擠壓出來,帶著一種碾碎靈魂般的重量。這聲嘆息的重量,讓那架旋轉的渾天儀都似乎停滯了瞬間。
隨著這聲嘆息,天機子的整個身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向下壓去了一分,他從未顯得如此蒼老、如此佝僂。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那目光終于不再是無波的古井,深邃的眼底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暗流,混合著一種遙遠到近乎悲涼的滄桑,仿佛洞穿了萬千世事塵煙,又帶著審視萬物、卻被迫旁觀、無法干預的無力感——那是一種刻骨的疲憊,一種洞悉未來卻又無力扭轉的疲憊,一種近乎永恒的寂靜與悲憫。這目光直直刺入李云天燃燒著怒火與不解的眼底。
閣頂緩緩流轉的星象圖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
“癡兒……”天機子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如同從遙遠的山谷深處傳來,每個音節都承托著難以想象的重量,“可知‘九嬰’二字,為何能令四海八荒的仙尊魔主,都為之色變顫栗?”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這個問題。
李云天緊抿嘴唇,死死盯著師父,并未作答,胸膛因壓抑的喘息而起伏。他需要真相,而不是玄機。
天機子的目光并未收回,穿透閣樓的幽暗,仿佛投向了時空的另一端,凝視著早已湮滅在塵埃里的戰場。“那不僅是上古兇獸,更是混沌初開時,自怨戾深淵中孕育出的不滅邪魂!‘九首爭啼,其音惑神;吐水如淵,引火滔天。’此等毀天滅地的力量,凡塵如何能容?上古眾圣不惜血染青冥,以身祭天,也只堪堪將它的殘魂撕碎封印……”
他的話語沉痛,帶著金石摩擦般的沙啞,描繪出的血腥戰場虛影在李云天腦海中猙獰顯現。無數神光璀璨的身影在通天徹地的水火之間隕滅、炸裂,血雨灑落,哀鴻遍野。一種跨越時空的慘烈殺伐之氣透過話語刺入骨髓,讓人頭皮發炸。
“然而……”天機子話鋒陡然一轉,目光如淬火的冰錐,猛地釘在李云天臉上,蘊含著令人窒息的穿透力。“撕碎它易,徹底湮滅其靈性本源,難如登天!那殘存的靈源最深處,依舊蘊含著開辟混沌的一縷造化之機!此乃天地本源的烙印,豈能輕易毀之?是劫難,亦是……”
他聲音微頓,似乎需要凝聚更強的力量才能說出那最后的判詞。天機閣內懸浮的殘破星圖無風自動,“嘩啦”輕響,像是在屏息傾聽。
“亦是……再生的契機!”
“再生?”李云天下意識地重復,心臟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柳若雪冰封暗影衛時她指尖那極致的寒光閃過腦海,與天機子話語間透出的無盡混沌之氣形成絕妙呼應,冰與火,創生與寂滅,極致的對撞!
“不錯!”天機子頷首,聲音陡然帶上金石之音,斬釘截鐵,“上古先圣苦思良久,參悟陰陽輪回至理,洞悉此魂邪力無匹,根源卻在‘混沌失衡’。要徹底化劫,非以同出一源、能包容煉化這混亂之源的浩蕩至正之力不可!最終……”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無比銳利,仿佛在剖開層層迷霧,凝視著李云天靈魂深處那個咆哮的本源。
“他們選中了‘她’——誕生于鴻蒙初分,最古之戰神!其心無垢,其力至純,掌開辟秩序之柄,定星海運轉之綱!戰神之血,即秩序本源!其魂魄之熾烈純然,正是消融那混亂混沌唯一能承載的熔爐!那一戰,驚碎了星河,擊穿了壁壘……”
李云天呼吸驟停。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一股無形的巨力釘在原地,血液凍結后又在血管里劇烈奔流沖擊著冰層。他看到師父唇齒開合,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卻又遙遠得像來自宇宙的盡頭。
“……戰神與那九嬰邪魂同時消失了。世間皆道,戰神與之同歸于盡,功蓋萬世。然而……” 天機子的聲音低沉下去,像是浸入了萬古幽潭的深處,透出無盡的苦澀和一種洞察天機的沉重負擔。那架巨大的渾天儀運轉的嗡鳴在這一刻顯得尤為刺耳。
“真相卻是……他們并未真正隕滅。是戰神……以無與倫比的意志和本源之力,強行將九嬰那分裂的殘魂烙印,與自身不死不滅的神格靈性……硬生生熔鑄在了一起!如同將冰投入烈火,令光與影重疊,使之成為一種……恐怖而微妙的‘共生’!”
“轟!”
這“共生”二字,如同九霄神雷在李云天的靈魂深處悍然炸響!
長久以來盤踞心頭的迷霧被這道狂雷撕開一道猙獰的裂口——血脈深處傳來的瘋狂悸動,那無數個血脈即將失控的瞬間,那讓他陷入恐懼深淵的模糊影像……所有不協調的碎片,被這兩個字強行拼接起來,構成了一幅讓他渾身冰冷的圖景。
他仿佛聽到了自己體內血脈奔涌時夾雜著混沌的低沉嘶嚎!
李云天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砸中腦髓。他猛吸一口冷氣,刺骨的寒意如同冰蛇,從腳底瞬息上竄,纏裹心臟,直透天靈蓋!四肢百骸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連支撐身體都變得無比艱難,唯有手指死死摳入身邊的墻壁,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我的……血脈?”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艱難得如同吞咽著燒紅的鐵塊,每一個字都燙得靈魂發痛,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悚。
天機子的眼神銳利如霜刃,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最隱秘的一角徹底剖開:“不錯。你體內的血脈烙印,正是昔日戰神靈格的碎片!千載輪回,無數個轉世身消磨其鋒芒……直至今日,在你身上覺醒復蘇……此乃天道定數使然。”他的語氣篤定得沒有絲毫回旋余地,宣判著一個無法逃避的命運。
緊接著,那雙洞穿萬象的眼眸深處,凝重與警示如同實質的鉛塊沉沉壓下:“戰神的徹底覺醒,便意味著那與她‘共生’的九嬰殘魂,那沉眠了萬古的暴戾混沌,亦將……隨之復蘇!如日升必有月隱,有生必有寂……平衡一旦打破,天道崩解就在頃刻!而你所繼承的這份力量,恰恰來自戰神靈格最為核心的部分……它是開啟的門戶,亦是那唯一的閘門!你的存在,是阻隔那無盡黑暗傾覆光明的唯一堤岸……更是維系這場‘共生’微妙平衡的支點!守護這平衡,或將自身獻祭于那最終的熔爐之內……這……就是你的宿命!”
宿命!平衡點!
每一個字都如同千鈞巨石,狠狠砸在李云天的心湖。
守護?獻祭?支點?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在驚濤駭浪中沉浮,理智的碎片被那話語中的信息反復碾壓、粉碎。師父是何時得知的?又為何要瞞他至今?將他引入這天機閣,是栽培,是保護……還是精心構筑的牢籠?只為靜靜觀察命運之子的掙扎,等待最終的審判之日?驚疑、被最信任之人長久欺騙的憤怒、對自己這詭異命運軌跡的迷惘、以及面對那無法抗衡的滔天巨瀾時渺小的恐懼……數種劇毒的情緒在他心中炸開、混溶、燃燒!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企圖用這切膚之痛換取一絲清醒,抵抗那要將理智徹底焚毀的灼燒。
“……呵!”李云天喉間逸出一聲不知是笑還是哭的哽咽,帶著無法宣泄的巨大壓抑和撕裂般的痛苦,“平衡點……我是守護者?還是祭品?又是誰有資格、有能力定下這般命運!誰?”他猛地抬眼,目光燃燒如炬,帶著被逼至絕境的瘋狂和徹底的質問,射向那個曾視作明燈、此刻卻如同命運陰影的老人,“這棋局,誰在落子?!是誰?!”
就在此刻——
“嗒!”
一聲輕得幾乎被渾天儀轟鳴蓋過、卻又清脆到仿佛能刺穿耳膜的物體落地聲,突兀地從天機子盤坐的蒲團旁響起!
李云天那雙因巨大沖擊而布滿血絲、寫滿狂怒與痛苦的瞳孔,瞬間被那墜落的小半塊東西牢牢吸住!
那竟是一枚斷裂的玉玨!
碎裂的邊緣呈現出不規則但異常尖銳的斷痕,斷口處流動著極淡卻不容忽視的暗金色澤,宛若凝固的血痕。玉質本身呈現出一種極為溫潤瑩白的光澤,即便在光線相對幽暗的天機閣內,也流轉著一層若有若無的柔光,其玉質純凈得近乎沒有雜質。
但這塊玉,最致命的不是它的殘破或玉質!
李云天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鐵鉗狠狠攥住,幾乎忘記跳動!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那玉玨的斷面上——那上面無比清晰地勾勒出一道極其繁復、無比神秘、絕不可能巧合的暗金色古老紋路!
那紋路如同一道穿越時空的烙印,狠狠穿透了他的瞳孔,直接轟擊在他記憶最深處那一枚烙印上——
“嗡!”
腰間常年佩戴的那枚家傳古玉,竟在這一刻驟然發出灼熱到近乎要烙傷皮膚的嗡鳴!一股無形的、源自血脈深處的共鳴牽引如同蘇醒的狂龍,猛地勒緊了他的心臟!那枚古玉隔著布料,忠實地向他的神經傳遞著清晰無比的呼應震顫!它和地上這枚殘破的玉玨在應和!它們是一體的!它們屬于同一件器物!
李云天的眼珠劇烈地顫動著,難以置信地緩緩低下頭,動作僵硬得像是生銹的鐵器。他目光的焦點,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移動到腰間——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挪動分毫。終于,看到了自己貼肉佩戴的那枚古玉此刻正透出衣料,散發出細微卻不容錯辨的暗金光芒!那光芒的頻率,竟與地上那半枚玉玨斷面上流動的紋路光芒如出一轍!
殘玉……他腰間的玉佩……
李云天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剎那瘋狂倒流!巨大的恐懼混雜著一種被徹底顛覆認知的荒謬感,瞬間攫住了他!
這玉玨……為何在天機子身上?!還是殘破的一半!
他和師父天機子……前世??!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無匹的驚疑與燃燒的怒火,狠狠刺向天機子!
天機子的目光也正落在那枚滑落的殘玉上,他眼中那亙古的平靜終于被一道深刻的裂縫所貫穿!那裂縫中翻滾的,是痛苦?是追悔?還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黯然?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解釋,或者,僅僅是想嘆息。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在李云天眼中瞬間被點燃為徹底燃燒的怒火!
就在這師徒二人之間驚濤駭浪般的對視將要將那層薄如蟬翼的最后壁壘徹底撕裂之際——
“嗡——!咔咔咔——!”
天機閣頂部,那片由無數星光凝聚而成的巨大星圖,毫無征兆地劇烈閃爍、扭曲、變形!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揉捏,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鏡片不堪重負即將碎裂的尖銳聲響!緊接著,所有的光芒驟然熄滅!如同一盞油盡燈枯的孤燈,被驟然吹滅!
整座天機閣內部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懸浮卷軸與渾天儀軌道上零星散落的微光,如同風中殘燭,飄搖欲熄!
絕對的黑暗尚未籠罩——
“轟隆——!!!”
緊閉的厚重銅鑄大門,在一道凝聚得猶如實體暗紫色光柱的狂暴撞擊下,轟然向內爆裂開來!發出震耳欲聾、如同山岳崩塌般的巨響!
碎木、斷裂的巨大銅環、沉重的鉸鏈殘骸、如同無數飛旋的隕石碎片,裹挾著毀滅性的巨大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兇狠地向閣樓內部狂瀉而入!煙塵混合著冰冷死寂的黑暗魔力,瞬間如潮水般涌入!煙塵彌漫中,數道快如鬼魅的黑影緊隨破門的狂暴沖擊波驟然閃現,如同撕裂空間的陰影,直撲閣樓中央!
“殺!天機子!還有那個小雜種!”
“玉玨必須拿到手!!”
冰冷殘酷的嘶吼如同惡鬼的咒詛,在煙塵激蕩的空間內尖銳地回蕩!數道致命的攻擊軌跡已經瞬間鎖定了中央的兩人!
死亡的氣息如同冰水,在星圖熄滅的瞬間已潑到了眉睫!
千鈞一發!
李云天甚至清晰地看到,沖在最前面的那道黑影手中,一柄造型怪異的彎刀刀刃正泛著幽綠的寒光,直劈向因為玉玨揭露出的驚天真相而心神劇震、似乎處于剎那恍惚狀態的天機子!
來不及思考!腦中一片空白!
完全是身體里那股在無數次生死邊緣錘煉出來的本能炸裂開來!他的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
“師父!”
一聲厲吼,李云天身形猛地側撲!用盡全身力氣撞向呆立原地的天機子!同時雙腳狠狠跺在地面,沛然的氣勁從腳底炸開!他腰間的古玉佩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鳴響!
轟——!
青色風雷之力與體內爆發的戰神血脈氣勁交織在一起,如同在他體外瞬間撐開一道剛猛無匹的氣浪護罩!
“鐺——!”
那道劈向天機子頭頸的幽綠彎刀被這道驟然爆發的環形氣罩狠狠彈開!刀身在巨大的反震力下劇烈嗡鳴,脫手飛出,釘在一根嵌入地面的粗大銅門碎塊上,火星四濺!
“嗯?有兩下子!但擋得住我們幾個?!”一擊落空的黑影眼中閃過意外,隨即是更濃烈的兇戾!
更多的黑影幾乎在同一時間撲至!刀光、帶著腐蝕氣息的黑色爪影、甚至還有一道無聲無息掠向地上那半塊玉玨的鎖鏈暗鉤,織成一張致命的絕殺之網!
而此刻,被李云天傾盡全力撞開、腳步踉蹌尚未站穩的天機子,渾濁的眼底驟然爆發出超越年齡的厲色!他根本沒有低頭去看那散落在地、被覬覦者的鎖鏈襲來的半塊玉玨!
天機子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掌猛地舉起,五指箕張,如同瞬間擎起了整片星海!掌心一道青金色流光轟然炸開!那光芒不似尋常靈氣,倒像是將九霄云外的星軌揉碎了融進掌紋——細看去,竟有北斗七星的輪廓在光中流轉,每一點星芒都帶著穿透時光的冷冽。
“星隕手!“不知哪個暗衛驚呼出聲,聲音里滿是恐懼。
這正是天機閣壓箱底的守御絕學,傳聞練至大成者可摘星為盾,此刻雖只用了三成力,卻已足夠震撼。青金流光如活物般舒展,剎那間在眾人頭頂織成半透明的星幕。最先劈下的三柄彎刀撞上星幕,刀刃剛觸及星光便寸寸崩裂,碎片濺起時竟化作點點流螢,轉瞬消散;那帶著腐蝕黑氣的爪影更慘,魔氣觸到星芒的瞬間便如冰雪遇驕陽,“嗤嗤“蒸發成青煙,連帶著暗衛的手臂都露出了焦黑的骨骼;最后那道鎖鏈暗鉤最是刁鉆,裹著陰煞之氣直取玉玨,卻在離星幕三寸處被定住——星幕表面泛起漣漪,鎖鏈上的倒刺竟開始逆向生長,“咔嗒“一聲崩成數截,散落在地。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
天機子踉蹌的身形借著力道穩住,枯瘦的手掌仍保持著托舉姿勢,星芒順著他的手臂向上攀爬,在他肩頭凝成一枚半透明的星紋印記。他垂眸瞥了眼腳邊未被波及的半塊玉玨,眼底閃過一絲冷冽:“當年我以星隕手鎮壓的邪修,今日倒學起偷雞摸狗的把戲了。“
暗衛們早已被這一手震得魂飛魄散。方才還叫囂著“取玉玨者賞千金“的頭目此刻渾身發抖,喉結動了動,竟“噗通“跪了下來:“閣主饒命!小的們不知是天機子的......“
“滾。“天機子指尖輕彈,一道星芒破空而出,精準擊中那頭目膝蓋。他痛呼著滾出三丈遠,爬起來便帶著殘兵往門外逃竄,連地上的斷刀都不敢撿。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一直沉默的李云天才扶著墻站起身,走到天機子身邊。他望著老人掌心漸散的星芒,喉間發緊:“前輩這手......“
“耗了三成壽元。“天機子甩了甩手掌,星芒徹底熄滅,露出掌心幾道淡青色的紋路,“但值得。“他彎腰拾起半塊玉玨,指腹輕輕摩挲上面的裂痕,“當年我師父用這半塊玉玨換了我一條命,今日若叫宵小之輩得去......“
話音未落,他忽然頓住。
遠處傳來玉玨相擊的清脆聲響。
天機子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院墻外的夜色——那里,一道身影踏著月光而來,腰間懸著的,赫然是另外半塊玉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