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北京·哪都通總部。
巨大的環形會議室籠罩在低氣壓中,空氣凝滯如鉛。
頂級的隔音材料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只剩下中央空調系統低沉單調的嗡鳴。
環形光幕上,一條猩紅、陡峭到近乎垂直的折線圖刺目地懸掛著,旁邊密密麻麻的柱狀圖與熱力分布圖如同蔓延的病灶,觸目驚心。
數據無聲咆哮,昭示著一個正在失控的現實——全球范圍內,異人覺醒/轉化速率呈指數級暴漲!
趙方旭站在環形會議桌的主位,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圍坐的七大區負責人。
這位執掌著異人界秩序樞紐的老人,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皺紋仿佛刀刻般深了幾分。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光幕上華南地區的熱力圖上,那里一片刺眼的深紅,如同潰爛的傷口。
“諸位,”趙方旭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數據不會說謊。過去三個月,尤其是近一個月,異人數量異常增幅的斜率,已經完全脫離了歷史模型和自然規律的范疇。”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像有什么東西...在人為地、加速這個轉變過程。它在‘催化’,在‘制造’。”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華南大區負責人廖忠身上。
廖忠,身材魁梧如鐵塔,臉上那道標志性的疤痕微微抽動,他下意識挺直腰板,沉聲道:“明白,趙董!華南這攤子,我親自去查!掘地三尺也把源頭揪出來!”
趙方旭緩緩搖頭,動作帶著一種千鈞之重。會議室內的空氣瞬間又冷了幾分。
“老廖,”趙方旭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這次,不是你華南一區的事,更不是你一個人能解決的事了。”
他環視全場,目光從每一位負責人臉上掃過,最終落回那刺目的華南熱力圖。
“源頭指向——碧游村。”這個名字被他清晰地吐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一塊巨石。
“馬仙洪...八奇技‘神機百煉’的繼承者。他在那里做了什么,我們目前情報有限。但僅憑這股人為催化異變的洪流,其危險等級已遠超‘災害’,逼近‘顛覆’!”
趙方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肅殺,“放任下去,異人界與世俗的脆弱平衡將被徹底打破!屆時,生靈涂炭,秩序崩解,絕非危言聳聽!”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常規力量,杯水車薪。談判斡旋,無異與虎謀皮。”
“因此,經董事會緊急決議并最高授權——”
趙方旭一字一頓,每個音節都砸在會議室的金屬墻壁上,發出沉重的回響:
“啟動‘七兇星’預案!”
“命令七大區臨時工,即刻起,解除一切地域限制與常規任務約束!”
“目標:華南,碧游村!”
“任務核心:一、切斷‘催化’源頭,摧毀相關設施與技術載體;二、控制或清除核心目標——馬仙洪!三、評估并收容碧游村內所有高危異人與技術造物!”
“行動代號——‘犁庭掃穴’!”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會議室。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七大區負責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精彩:震驚、凝重、擔憂、甚至是一閃而過的恐懼。
“七兇星,七大臨時工”...那是埋藏在各區最深陰影里的終極兵器,是平衡失控局面、執行最骯臟任務的“清道夫”。
一次性全部投入一個任務?這在哪都通歷史上絕無僅有!
廖忠臉上的疤痕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雙拳在桌下死死攥緊。
碧游村在他的地盤!
這命令本身,就是對他華南大區能力的否定!
但看著那刺眼的紅,感受著趙方旭話語里山雨欲來的沉重,他最終只是從喉嚨里擠出一個沙啞的字:
“是!”
指令如同無形的電波,穿透總部的銅墻鐵壁,瞬間抵達華夏廣袤疆域的七個角落。七個游走于秩序邊緣的“非人”,在同一時刻,收到了那道冰冷而絕對的召喚。
華東·肖自在: 某座古剎幽靜的禪房里,木魚聲戛然而止。一身樸素僧袍的肖自在緩緩睜開眼,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指尖卻捻斷了腕上一顆油亮的佛珠。
他拿起嗡嗡震動的加密終端,掃過信息,嘴角勾起一絲悲憫與嗜血交織的奇異弧度。
“阿彌陀佛...碧游村?業障深重之地,當以雷霆手段,滌蕩污穢。” 他起身,僧袍無風自動,一股令人心悸的兇戾佛威悄然彌漫。
西北·老孟: 荒涼的戈壁灘深處,一個穿著臃腫棉襖、戴著厚厚眼鏡的敦實漢子,正小心翼翼地給一只沙狐幼崽包扎受傷的后腿。
加密終端的震動驚得小沙狐一縮。老孟推了推眼鏡,看著屏幕,憨厚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與不忍。
“唉...又要打架了?那些蟲子...希望別傷到無辜的小家伙們。”
他輕輕放下沙狐,從隨身的破舊背包里,取出了一個密封的、刻滿符文的金屬罐。
東北·高二壯:她此時坐在電腦前, 無盡的數據洪流深處,一串由純粹能量構成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復雜代碼流驟然停滯、重組。
一個模糊的少女投影虛影在無數屏幕的反射中若隱若現,發出無聲的電子尖嘯。
“碧游村...好多...防火墻...有趣的玩具!拆掉!統統拆掉!”
興奮的電子脈沖瞬間侵入華南區域的交通、通訊、能源網絡節點,開始無聲的滲透與標記。
西南·王震球: 燈紅酒綠的夜店舞池中央,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雌雄莫辨的身影正隨著震耳的音樂瘋狂扭動。
加密終端在貼身口袋里震動。王震球動作一滯,臉上夸張的笑容瞬間收斂,眼中閃過孩童般的好奇與毒蛇般的陰冷。
“哦豁~大場面!馬仙洪?神機百煉?聽起來比蹦迪有意思多了!”
他舔了舔鮮艷的嘴唇,身影鬼魅般擠出人群,消失在喧囂的暗巷。
華中·黑管兒: 某處隱蔽的安全屋,一個沉默如鐵塔、渾身散發著硝煙與血腥氣的壯漢,默默擦拭著一支造型猙獰、口徑駭人的重型狙擊槍管。
他看著終端信息,只回了一個字:“到。” 槍械部件在他手中發出冰冷的金屬碰撞聲。
華北·哪都通分部。
夕陽的余暉如同熔化的赤金,從巨大的落地窗斜斜潑入華北分部負責人徐四的辦公室,卻驅不散室內沉凝如鉛的寒意。
徐四背對著光,身影在光暗交界處被拉長、扭曲,指尖夾著的煙卷已燃至盡頭,積了長長一截灰白,搖搖欲墜。
煙灰缸里早已堆成小山。
馮寶寶就坐在他對面那張寬大的皮質沙發上,兩條腿盤著,懷里抱著一袋開封的薯片,正一片一片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咔嚓咔嚓的脆響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她穿著那身萬年不變的哪都通工裝,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點白皙的下巴和專注盯著薯片袋的、清澈到近乎空洞的眼睛。夕陽的金光落在她身上,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膜阻隔,無法在她眼中點燃絲毫波瀾。
徐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打翻的調色盤——有兄長般的擔憂,有監護人的沉重責任,更深處,則是一種面對無法掌控之物的、近乎本能的恐懼與無力。
碧游村...七兇星齊出...這陣仗,是奔著絞肉機去的!
讓寶寶一個人去?
“不行。”徐四掐滅了煙頭,火星在指腹灼燙了一下,他卻渾然未覺,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絕對不行。”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帶著一絲遲疑。
“進。”徐四頭也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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