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這個字眼,從她顫抖的唇間吐出,輕得像嘆息,卻又重得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里。
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沒有刻骨銘心的犧牲,甚至沒有一句直白的“我愛你”。
只是這漫長又短暫的一天里,那些瑣碎到近乎微不足道的瞬間——
他記得她懷孕戒辣后對微辣鍋底的妥協(xié),他遞過來時溫度剛好的豆?jié){,他笨拙卻執(zhí)著地為她涮好每一片羊肉,他在喧鬧人群中始終未曾松開的手,他此刻為她拭淚時指腹的溫熱與小心翼翼......
這些細碎的、溫暖的、像秋日陽光一樣無聲無息滲透進來的瞬間,匯聚成一股她從未體驗過的洪流,沖垮了她內(nèi)心深處那堵名為“刮骨刀”的冰冷高墻。
她曾在無數(shù)虛情假意和覬覦占有中沉浮,習慣了用嫵媚和疏離作為鎧甲,早已忘記純粹被珍視、被呵護、被安放于煙火日常中是何種滋味。
原來愛并非總是轟轟烈烈,它更像是他掌心恒定的溫度,是迷路時緊握的手,是火鍋氤氳熱氣后專注的目光,是摩天輪頂點這方隔絕喧囂的寧靜里,無聲卻磅礴的守望。
林深擦拭她淚痕的手指頓住了。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眶里洶涌的淚水,看著她努力想對他笑卻哭得更狼狽的樣子,看著她眼中那份混雜著巨大委屈和終于尋獲至寶般的光芒。
一股難以言喻的、滾燙的暖流猛地撞進他的胸腔,帶著雷霆也無法比擬的力量。
他沉默著,沒有用言語回應那個字眼。
只是伸出雙臂,將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擁入懷中,讓她的側(cè)臉緊緊貼著自己溫熱的頸窩,下巴輕輕抵在她柔軟的發(fā)頂。
他的擁抱很用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要將她所有的委屈、不安和遲來的喜悅都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小小的座艙在城市的最高點安靜地懸停,窗外是流動的光河,窗內(nèi)是無聲的相擁。
她的淚水很快浸濕了他肩頭的衣料,溫熱的濕意滲透皮膚。
林深收緊了手臂,像環(huán)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手掌在她單薄的脊背上笨拙又輕柔地拍撫著,如同安撫一只受驚歸巢的雛鳥。
夏禾在他懷里漸漸止住了哭泣,只剩下細微的抽噎。
她閉上眼,聽著他胸膛下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懷抱里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
窗外,摩天輪開始緩緩下行,重新?lián)肀m世的燈火與喧囂。
座艙下降的輕微失重感傳來,她卻覺得無比踏實。
她悄悄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襟,將臉更深地埋進他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那混合著陽光、皂角和獨屬于他氣息的味道。
林深低下頭,干燥溫熱的唇輕輕落在她微涼汗?jié)竦念~角,像一片羽毛拂過,留下一個無聲卻重于千鈞的印記。
座艙穩(wěn)穩(wěn)落地,艙門開啟,外面世界的聲浪重新涌入。
夏禾從他懷里抬起頭,眼眶和鼻尖還紅紅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但那雙望向林深的眼睛里,破碎的水光已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而柔軟的光芒,映著游樂園璀璨的燈火,亮得驚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朝他伸出自己的手。
林深沒有半分猶豫,寬厚的手掌立刻將她的手包裹住,牢牢握緊。
他牽著她走出座艙,重新匯入歡樂的人潮。
喧囂聲再次將他們包圍,旋轉(zhuǎn)木馬的歌聲、孩子的嬉笑、爆米花的甜香......一切都鮮活而具體。
他帶著她走向賣棉花糖的小攤,暖黃的燈光下,粉藍色的糖絲被老師傅靈巧地纏繞成一大朵蓬松的云。
林深接過那朵云,遞到夏禾面前。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綿密的甜意在舌尖化開,嘴角沾上了一點糖絲。
她抬頭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那笑容純凈得不摻一絲雜質(zhì),是卸下了所有防備后最本真的歡喜。
林深抬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嘴角的那點甜膩,動作自然得仿佛已做過千百遍。
他沒有笑,但眼底深沉的寒潭已悄然解凍,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清晰地映著她帶笑的眉眼。
他另一只握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指節(jié)微微收攏,傳遞著無聲的暖流。
夜風穿過熱鬧的人群,帶著初秋微涼的清爽。
夏禾一手捧著蓬松甜蜜的棉花糖,另一只手被林深溫暖干燥的大手緊緊包裹著。
她不再看那些炫目的燈光,也不再在意周圍喧囂的人聲,只是偶爾側(cè)過頭,目光安靜地落在身旁男人線條堅毅的側(cè)臉上。
每一次看去,都能對上他適時垂落的視線,沉靜,專注,像一片深邃而安穩(wěn)的海,穩(wěn)穩(wěn)承載著她這只漂泊太久的小舟。
腳步踏過被霓虹染成彩色的路面,細碎的時光在他們交握的指縫間無聲流淌。
林深的手心始終溫熱,熨帖著她微涼的指尖,仿佛某種恒定的誓言。
夏禾低下頭,看著自己另一只手里那朵巨大的、正被晚風溫柔拂過的粉藍色棉花糖云朵,絲絲縷縷的糖絮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像一場觸手可及的甜蜜夢境。
她悄悄收緊了被林深握著的手指,更緊地貼合他掌心的紋路,仿佛要將這份踏實的暖意刻進骨血里。
........
兩個小時后,
四合院西廂房的燈早已熄滅。夏禾蜷在柔軟的薄被里,呼吸均勻悠長,幾縷烏發(fā)散在枕畔,睡顏安寧,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棉花糖般的甜意。
林深立在窗邊,月光透過老式的窗欞,在他側(cè)臉投下冷硬的線條。
他剛脫下外套,指尖還殘留著夏禾發(fā)絲的觸感,衣袋里的手機便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王也。
“喂。”林深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掃過床上熟睡的身影。
“林深!你現(xiàn)在在哪?”王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罕見地帶著一絲緊繃的急促,背景是呼嘯的風聲,“好像有情況!”
沒有多余的詢問,林深直接按斷了通話。他最后看了一眼夏禾沉睡的輪廓,眼神瞬間沉凝如寒潭古井。
下一秒——
轟!
并非巨響,而是一種極致壓縮后驟然釋放的、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空氣爆鳴!
整個房間的光線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被徹底剝奪,又被一道憑空炸裂的藍白雷光粗暴地撕開!
刺目的電蛇狂舞,瞬間吞噬了林深的身影!
窗欞上的浮塵被激蕩的氣流猛地掀起,床幔無風自動,夏禾在睡夢中似有所覺,不安地蹙了蹙眉,卻未被驚醒。
雷光只持續(xù)了剎那,如同被無形之手掐滅,房間重歸黑暗與寂靜,只剩下空氣中彌漫的、若有似無的臭氧氣息,以及窗邊地板上幾縷細微跳躍、轉(zhuǎn)瞬即逝的電弧殘痕。
西郊,一片待拆遷的筒子樓廢墟邊緣。
王也背靠著一堵剝落了水泥、露出里面暗紅磚塊的殘墻,嘴里叼著的煙早已熄滅,只剩下半截灰白的煙灰顫巍巍地懸著。
他眉頭緊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困意的眼睛此刻銳利如鷹隼,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沉入濃墨般黑暗的廢墟深處。
風穿過斷壁殘垣的孔洞,發(fā)出嗚嗚的怪響,像無數(shù)冤魂在低語。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那股如芒在背的“被注視感”非但沒有因為撥通電話而緩解,反而如同冰冷的蛛網(wǎng),層層疊疊地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媽的...到底什么東西...”王也低聲咒罵一句,剛想再給林深撥過去——
噼啪!
一道刺眼的藍白色光痕,毫無征兆地撕裂了他面前不到五步遠的深沉夜幕!
那光芒并非持續(xù),而是如同最高速攝像機也無法捕捉的瞬間閃光,狂暴的電離氣息伴隨著灼熱的氣浪猛然炸開!
王也只覺得眼前一花,視網(wǎng)膜上殘留著猙獰的閃電紋路,強大的電磁脈沖甚至讓他握著的手機屏幕瞬間閃爍黑屏!
氣浪卷著塵土和碎石撲面而來!
王也下意識地抬起手臂護住頭臉,腳下生根般釘在原地,道袍被吹得獵獵作響。
光痕消散。
林深的身影,如同從虛無中一步踏出,已然穩(wěn)穩(wěn)地立在王也面前。
他站得筆直,身上那件普通的深色外套甚至沒有一絲多余的褶皺,仿佛剛才那撕裂空間的狂暴雷光與他毫無關系。
只有他腳下焦黑龜裂、呈放射狀擴散的地面,以及周身空氣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細微到肉眼難辨的藍色電弧“滋滋”作響,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超越物理極限的恐怖速度。
王也的手臂還僵在半空,嘴巴微張,叼著的半截煙灰終于承受不住震動,“啪嗒”掉在他沾滿灰塵的鞋面上。
他眨了眨眼,又用力甩了甩頭,似乎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足足過了兩秒,他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變了調(diào)的怪叫:
“我......去?!”
他猛地放下手臂,瞪著林深,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你......你他媽是人是鬼?!閃電俠投胎也沒你快吧?!我剛掛電話!”
“你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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