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下方早已陷入瘋狂邊緣的狼群,在王的咆哮號令下,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
最后一絲理智和恐懼被徹底碾碎。
數十道被極端饑餓與狂暴主宰的灰色洪流,裹挾著沖天而起,要將整個林子撕碎的殺氣,化作一片咆哮的死亡浪潮。
朝著那棵孤零零的巨樹,朝著那個膽敢玩弄狼群之王的可恨人類,發起了山崩海嘯般,不顧一切的沖鋒!
積雪被瘋狂掀起,如同渾濁的灰浪。
碎冰積雪被無數狂蹬的狼爪揚上半空,目標只有一個——撕碎他!
僅數息之間,狼群那灰黑色的,散發著腥臊惡臭的“潮水”便徹底淹沒了陳冬河所在大樹下的方寸之地。
近八米的高度是它們縱躍的極限。
無數雙燃燒著純粹殺戮欲念的幽綠眼睛,在下方匯聚成一片密集而恐怖的光點,貪婪又兇惡地向上釘死那個身影。
腥臭的涎水被拉成長長的,粘稠的絲線,像污穢的死亡掛飾,從呲開的獠牙間不斷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渾濁的小坑。
群狼狂躁地繞著粗壯的樹干基座瘋狂奔跑、跳躍、嘶吼,利爪拼命抓撓著粗糙的老樹皮,發出“刺啦刺啦”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
那頭高大的頭狼終于再次踱了過來。
它那雙血紅的眼睛冷冷掃視四周,確認沒有陷阱后,才再次邁著屬于勝利者的步伐,踱到那堆未能憑空消失,依舊散發著溫熱誘惑的肉塊和臟器旁。
旁若無人地低下頭,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刺啦”的咀嚼撕扯聲,開始享用這遲來的貢品。
只是那份姿態中,少了幾分從容,多了幾分被冒犯后的壓抑憤怒。
其他狼只能緊緊圍著樹干,牙齒因用力而摩擦出“咯咯”的瘆人聲響,吞咽口水的聲音匯聚成一片難聽的“咕嚕咕嚕”合唱。
幽綠的眼睛死死盯著樹根下,貪婪和饑餓幾乎要從眼眶里溢出來燒化一切。
“規矩倒是不小!”陳冬河低沉的聲音從樹冠上清晰飄下,帶著鋼鋸打磨般的冷硬,“真當老子是在孝敬你祖宗?”
他的雙手依舊空空。
話音落下的剎那,一把筋肉虬結,泛著暗沉金屬光澤的加強筋彈弓,和一小袋被他用砂輪磨得鏡面般溜滑锃亮的鋼珠,憑空出現在他掌中。
那是他費了牛勁從廢棄自行車軸承里撬出來,再一粒粒打磨的寶貝。
頭狼正蹲踞在下方不足十米的雪地上,心安理得地撕扯著本屬于它的內臟大餐。
陳冬河動作快如鬼魅。
左臂如鋼樁鐵鑄瞬間架起彈弓支架,右手食指中指閃電般夾緊皮兜里那顆沉甸甸,冰涼堅硬的鋼珠!
雙腳在枝杈上穩穩生根,身體與樹干形成穩固三角,雙臂猛地開弓。
那特制超強鹿皮筋瞬間繃緊,鋼珠蓄滿了毀滅的力量。
獵人的目光穿透樹隙間飄落的細小雪末,如淬毒的獵叉,死死鎖定了頭狼那不停聳動、濕潤冰冷的黑鼻頭。
那是它整個恐怖嗅覺體系的命門,最敏感也最脆弱的所在!
“去!”
力滿!松指!
咻——
鋼珠撕裂林間冰涼的空氣,發出短促尖銳到刺破耳膜的銳響。
噗!
沉悶的撞擊聲緊隨而至,緊接著是一絲骨頭碎裂的細微輕響。
嗷嗚——
一聲凄厲扭曲得不似狼嚎,反倒像被滾油燙穿了喉嚨又夾了尾巴的慘叫,猛地從血泊中炸起。
那碩大的狼頭如同挨了一記無形的悶棍,狠狠向后上方甩去。
一顆小小的鋼珠竟深深楔進了它鼻梁骨正中。
粉碎的骨片如同無數細小刀刃扎進敏感的神經叢。
那鉆心蝕骨的劇痛瞬間摧毀了所有感官平衡。
這頭睥睨山林的王者,瞬間丟掉了所有威儀與鎮定,像個被頑童戳穿鼻孔灌了滾水的瘋狗,拼命用兩只前爪死命地刨撓自己的口鼻。
狼狽!痛苦!絕望!瘋狂!
狼群徹底炸了!
方才被頭狼積威勉強壓制的秩序瞬間土崩瓦解,低沉的嗚咽瞬間變成了惶惑的哀鳴、恐懼的嘶叫。
混亂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是現在——
樹冠上的陳冬河,徹底化身為一部冰冷、精確、高效的殺戮機器。
殘影晃動,拉弓!目測鎖定!松指!
尖嘯再起!
再拉弓!鎖定!松指!
尖嘯不停!
他身體在粗大枝杈上靈活而穩固地挪轉小半圈,帶動持弓的手臂形成一個流暢的扇形掃射面。
每一次瞄準的,不再只是那頭狂亂翻滾的頭狼,更是下方樹根周圍那些因狼王失控而瞬間失去約束、擠作一團、警惕性幾乎為零的驚惶狼群。
咻!
嗷——嗚——
咻!
呃——嗬——嗬——
每一道刺耳的破空聲響起,樹下必然伴隨一聲更加凄厲的痛苦嘶嚎或戛然而止的悶哼。
一只人立而起,正對著樹冠齜牙咧嘴,喉嚨里滾動著“呼嚕”低吼的壯碩公狼,右眼窩猛地向內部凹陷,“噗”地爆開一團混雜著眼球漿液和細小骨渣的血污。
鋼珠恐怖的動能與沖力毫不停歇,沿著脆弱的眼球通道長驅直入,在柔軟如凝脂的狼腦深處攪起一陣死亡的風暴。
嗬——
那公狼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發出一聲空洞漏氣的喉音,龐大的身軀轟然軟倒,直挺挺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四肢不受控制地猛烈抽搐了幾下,再無動靜。
“果然!”
陳冬河眼中寒光一閃,手上動作沒有絲毫遲滯,鋼珠呼嘯聲不絕于耳。
“這距離,瞄準了軟肋眼窩,彈弓也能收命!”
他心里對武器的界限一清二楚。
這把特制彈弓的筋道勁頭遠超普通貨色,賦予鋼珠的初速非同小可!
十米之內,這顆小小的金屬顆粒就是敲開通往地府大門的敲門磚。
但他更知道彈弓的極限。
十幾顆鋼珠如疾風驟雨般傾瀉而下,在他身后覆蓋的扇形區域造成了可觀的殺傷效果。
四匹狼當場斃命,癱在雪窩里一動不動。
另外九匹則發出了撕心裂肺,聞者膽寒的慘烈嚎叫,滾作一團。
有的被打爆了眼珠,成了瞎眼毛團在雪地里痛苦翻滾。
有的被打碎了顎骨,整個下巴塌陷稀爛,只能發出“嗬嗬”的血沫悶響。
鋼珠終究太輕太小了。
除非擊中眼珠直貫顱內,否則對付這些兇物,貫穿力嚴重不足。
若是配上那種精心打磨,帶尖頭棱角的特制棱鏢……
他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個念頭——那玩意兒加上這超強彈弓的力道,穿透效果怕是不亞于一張強硬的獵弩!
不過眼下這局面,鋼珠夠用了,也更隱蔽,動靜更小。
至于真正的弓箭?
陳冬河心里搖頭,甩開了這無用的想法。
就眼下這土造的水平,別說正經的弓箭,就算拿老柞木加牛角片費勁做出來的獵弓,射個百八十米也就頂天了。
殺傷力?
跟他手里這把噴火噴響,指哪打哪的五六半比起來,差得太遠!
真遇上玩命的猛獸或成堆的目標,還是這桿噴火的硬家伙更讓人安心。
他腦子里模模糊糊閃過一些遙遠得仿佛前世的碎片……
也許用不了幾年,頂多十年八年光景,自家的子弟兵,肩膀上扛著的家伙事,就該是這路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