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奏樂聲悠悠緩緩，南瑾舞得也很小心，

手足擺動的幅度不敢過大，似是生怕露怯出了岔子。

全然沒有貞妃方才的氣勢，

倒顯得扭扭捏捏，全然一副上不了臺面的小家子氣模樣。

不過因著樂聲緩慢，她甩甩袖做做樣子，到底也鬧不出什么笑話來。

上首位，貞妃輕撫鬢發，瞧著南瑾正做著旋身的動作，無意間沖廊下樂師的方向瞥去一眼。

下一刻，樂師指間滾拂如瀑傾瀉，

箜篌、排簫、玉笛、瑤箏一應樂器，皆如脫韁野馬般，毫無征兆地加急了演奏。

貞妃唇角含著一抹譏笑，她微微正坐，只等著看南瑾亂了節奏，旋身時絆倒自個兒，出盡洋相。

卻不料！

南瑾非但沒有局促出亂，反倒舞的愈發穩健。

她轉動腰肢，身上的織云錦如墜了粼粼波光，腰間金絲系著的玉鈴鐺泠泠作響，擬清泉碎冰之聲。

纖細雙臂倏然展開，旋轉飛舞，恍如游龍蜿蜒。

她足下步伐亂中有序，騰起落地間，一時蜻蜓點水，一時珠落玉盤，虛實相生。

隨音樂聲更疾，南瑾驟然起跳，雙膝高提至胸。

凌空一瞬，雙臂舒展若翅，宛如彩蝶蹁躚，直欲縹緲而起。

落地雖不輕巧，但也尚算穩當。

她撩動面紗，忽而仰身折腰，化作一道流虹，面朝沈晏辭的方向，媚眼如絲，眉眼含笑。

眼見這一幕，貞妃臉上的笑意早已僵住。

她側目窺著沈晏辭，見他被南瑾勾得目光泛著春色，更是氣得攥白了拳頭。

怎么會！

怎么可能！？

南瑾不是不會跳舞嗎？

她一個出身低賤的奴婢，怎么可能只看了一眼，就能習得她三分技巧，六分神韻？

一舞畢。

南瑾雖沒有贏得如同貞妃那般的滿堂彩，但四下的贊許聲也是連綿不絕。

“瑾常在不過是瞧貞妃娘娘舞了一遍，就能得其神韻，舞得有模有樣，實在是叫人驚嘆。”

“是啊，這般天資卓越，也是難怪能得了皇上另眼。”

南瑾是跳得不如貞妃。遠遠不如。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還是讓沈晏辭看醉了眼。

一個原本就擅長跳舞的人，即便舞得再出神入化，因著觀看者本就有心理預期，便很難給人帶來震撼。

偏是像南瑾這樣一個并不擅長舞蹈，又被唱衰之人，

只需要表現得略有可圈可點之處，便能叫人驚喜不已。

人性大抵如此。

總意外之喜，才最是難得。

“好！甚好！”

沈晏辭帶頭鼓掌，聲若雷動。

他眼尾笑意舒展，絲毫不藏匿欣喜之情，

忙起身離座，朝著南瑾迎去。

貞妃見狀，更是氣得直欲捏碎了手中玉盞。

憑什么！？

今日給太后獻禮表演的后妃那么多，沈晏辭原本就只迎了她一人。

她南瑾一個賤婢，憑什么能得到跟她一樣的待遇？

堂下，

沈晏辭躬身攙扶著正拘禮的南瑾起身，

他珍重地攥緊了南瑾的手，笑意綿綿道：

“朕實在料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南瑾垂眸，羞聲道：

“嬪妾雕蟲小技，到底還是貞妃娘娘舞藝精湛。娘娘一舞，似洛神下凡，恍如天人，直叫嬪妾都看醉了去。嬪妾如此東施效顰，不討了大家笑話，已是嬪妾的僥幸。”

“哈哈哈，這般別出心裁，哪里算得東施效顰？”

沈晏辭笑聲爽朗，他回眸看向貞妃，揚聲道：

“你最擅舞，你來說。”

貞妃一瞬隱去眸底的恨意與酸楚，唇角揚起和煦的笑，

“妹妹天賦異稟，方才一舞，很是驚艷。”

這日后來，

南瑾簡直成了壽宴上的焦點。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貞妃的風光，卻是寥寥無幾了。

她精心策劃一場，不曾想臨了卻是成全了一個賤婢！

她端起酒盞，一杯接一杯的悶酒灌下肚，

繼而銳利的眼風往堂下一掃，狠狠地剜在嘉嬪身上。

恨不能化作利刃，將她當場凌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