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被救了上來。
然而她身上那件煙青色衫衣,前襟卻已被刺目的鮮血染紅了大片!
阿祥瞧著眼前這駭然一幕,心臟險些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看得分明,
那姑娘是將匕首抵在脖子上,后退時腳下打滑栽下去的。
掉進水里的一瞬間,驚慌失措手上的力道必然失控,
鋒利的刀刃便是在那時劃過脖頸,偏生讓她自己抹了自己的脖!
而當頭那個方才還在咄咄相逼的男子,此刻卻是比阿祥還要驚恐。
他撲跪在姑娘身邊,手忙腳亂地去捂她脖頸上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
可傷口那樣深,鮮血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染紅了他的雙手和衣袖,哪里止得住半分?
“二小姐!二小姐您得撐住!您不能死,您不能死啊!!”
卻是任憑他再喚,那姑娘只是在他懷里痛苦地抽搐了兩下,那雙原本靈動的眸子便失去了所有神采,只茫然地睜著,身體也迅速癱軟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男子染了一身血跡,頹然跌坐在地,口中失魂落魄地喃喃著,
“完了......全都完了......”
他猛地抄起手邊的枯枝,朝著那幾個同樣被嚇懵了的暗衛劈頭蓋臉地狠砸過去,
“你們做下的好事!這就是你們做下的好事!她讓你們別過去,你們停下不就是了?這人都被圍起來了,還怕她跑了不成?你們非要逼她!這下好了!鬧出人命來,你們滿意了?!”
他左手扶額掩面,哭得涕泗橫流,
“二小姐沒了,咱們也完了!主子千叮萬囑,一定要護得二小姐平安抵達渝州,連她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許傷著!主子要是知道......要是知道是咱們逼死了二小姐,他還不得把咱們千刀萬剮了去......”
阿祥眼見鬧出了人命,哪里還敢多留?
別說是惦記著南仲懷腰間的那點獵物,他今兒就是舍了龍肉也得先溜之大吉保住小命才是!
這般想著,阿祥悄悄縮回身子,貓著腰準備沿來路偷偷溜走。
可就在腳剛抬起準備邁步的剎那——
“嘩啦!嘩啦!”
前方的密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阿祥心頭一緊,循聲驚恐望去——
只見南仲懷在前頭焦急地帶路,他身后緊跟著面色沉肅的鎮國公,以及十數名鎮國公府的精銳親兵。
南仲懷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氣息全無的姑娘,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蹲下身顫抖著輕輕搖晃姑娘的遺軀,
“姑娘!你醒醒!醒醒啊!”
他猛地抬頭,眼底染了猩紅,死死盯著為首的男子,
“光天化日你們這是要做什么?!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
怎料。
那男子卻并不理他,只是抹了把淚,哆嗦著沖鎮國公行了一禮,
“柳、柳大人?您怎么來了?”
鎮國公垂眸瞥一眼地上的尸首,臉色漸漸陰沉下去。
南仲懷大喊:“老爺!這幫賊人實在膽大包天!竟敢在上京近郊天子腳下行兇,您一定要嚴懲......”
“啊——!”
不等南仲懷把話說完,站在他身后的鎮國公已是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金紋云靴踩在他的腦袋上,用力碾了碾。
旋而吩咐府兵道:“把他拖回去。連帶著南家一家四口,統統殺了。”
阿祥聞聽此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雙腿沉如灌鉛,竟是一動也動不了。
只得死死捂住嘴巴,驚恐地瞪大了眼,透過石峰眼睜睜看著南仲懷被府兵打暈拖走。
料理了麻煩,鎮國公目光轉向當首的男子,語氣平靜無波道:
“說說吧,怎么回事?”
“這這這......”男子嚇得語無倫次,“主、主子擔心五爺和二小姐成婚之后,會借助楊家的勢力和她父親留下的舊部意圖不軌。于是便讓......”
“便讓你殺了她?”鎮國公瞥他一眼。
“沒有沒有!主子只是讓咱們將二小姐送到渝州去,好吃好喝供著。等那日她想通透了忘了五爺,便也能隱姓埋名在渝州過她的富庶日子。這、這一切都是意外......”
鎮國公低垂眼皮,冷漠地覷著地上那具尚有余溫的尸身,鼻腔擠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意外?呵,可這瞧著一點也不像意外。你要知道,二小姐現在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早晚會有人懷疑到主子身上。”
男子抽泣道:“還請柳大人能想個法子!您到底是站在主子這一邊的,主子有任何閃失,您......您也落不得好不是?”
鎮國公沉默片刻,問道:“今日二小姐來此地作甚?”
男子連聲道:“是要來采花賀她姐姐大喜。”
鎮國公看著散落一地的照殿紅,緩緩抬腳踩上去,將那抹刺目的艷紅狠狠碾碎在泥里,
“溫霖澗向來多有野狼出沒。二小姐不幸被野狼咬死,尸骨不全,實在可憐。”
男子一愣,“您的意思是......”
鎮國公并不理會,只吩咐手底下的人道:“去尋了野狼來,給它們開餐。”
“這......!”男子慌忙攔道:“這如何能使得?二小姐她畢竟是......”
“老夫不管她活著的時候是什么身份,她現在死了,就只是一具尸體。”鎮國公冷聲打斷了道:
“你是想讓這具尸體被野狼啃咬得面目全非,而后把她丟入溫泉中泡發了去,叫人分辨不出傷口,徹底隱瞞她死亡的真相?還是想現在就去主子面前,老老實實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蠢事?你自己選。”
男子聞言沉默良久,終是頹然地低下頭,再不敢攔著。
這日后來,
躲在石頭后面的阿祥,只能眼睜睜看著鎮國公手底下的人擒來了野狼,讓它們將那姑娘的遺軀啃咬得面目全非。
而后把她如同爛肉般隨手丟入了霧氣氤氳的溫泉中,再清理好現場所有屬于他們的痕跡,便這般拂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