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唇邊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神色卻是幽冷,
“皇帝生在皇家,應當比誰都清楚,天家皇權之下,從無親情可言。你與其追問哀家為何厭你,不如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當年為何要對皇后做出那樣的事?”
沈晏辭語氣毫無波瀾,“母后想說什么?”
太后道:“南宮將軍是怎么死的,你和鎮國公在背地里的那些勾當,需要哀家明明白白說與你嗎?”
她字句咬重了音,在寂靜的夜里愈發刺人耳,
“先帝病重時尚未立儲,有皇子的后妃與她們的母家,有哪個不為了自己的兒子謀算?
哀家的母家找到了南宮家,告訴南宮將軍,楊家有意扶持的是雲霆,而并非你。
至于南宮將軍。國之動蕩,他自然也要為自己圖謀后路。
當日你與雲霆贏面伯仲之間,南宮家若幫你,就注定了要得罪楊家。若是幫了雲霆,你便毫無勝算。
他自然知曉在這權力更迭之際,如何才能讓南宮家的利益最大化。”
太后停一停,目光如針閃爍著寒芒,逼視著沈晏辭,
“可偏那個時候,常勝如南宮將軍,卻在一場必勝的戰役上出了意外。
他戰死沙場,日后鎮國公便得了本該屬于南宮家的一切。
后來鎮國公無條件幫襯著你上位,這些都是因著什么,皇帝敢認嗎?”
沈晏辭聞得質問,沉默良久。
他垂眸,直而密的羽睫在眼下投下陰影,掩蓋住他眸底的悲色,
“兒子彼時代父皇理政,不知得罪了多少有意以權謀私的朝臣。母后可曾想過,若五弟一旦登基,兒子可還會有活路?”
“你當然有!”太后厲聲道:“你弟弟會護著你,他不像你這般冷血!如果沒有南宮將軍,你早就死在了云蒙山,死在那些北狄賊人手中!南宮家救過你的命,你這般恩將仇報,就不怕遭報應?”
“不是的。”沈晏辭緩緩搖頭,眼底翻涌著沉重的復雜,
“朕是想活。但朕也并非是為了自己能活。南宮將軍一旦與楊家聯手,扶持五弟上位......
五弟一生被您操控,以他的心性,即便登基也只會成為一個傀儡皇帝。屆時大懿的江山,便會落入楊家手中。”
他聲音陡然沉肅,帶著帝王的威壓,“母后當清楚自己的母家是何等嘴臉。這些年來,縱使兒子在前朝壓制著、敲打著,他們尚且敢在轄地橫征暴斂,興動土地。若讓大懿江山落入他們手中,還不知他們要將大懿禍害成什么樣。
兒子是大懿的皇子,兒子不能看著您和他們聯起手來,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讓天下萬民落入水深火熱之中。”
“你裝什么清高!?”太后喝斷了他的話,“說到底,你還不是為了留住權力,而殺了救命恩人,殺了皇后的父親?”
她忽而笑了,“哀家知道,你是真心喜歡皇后,可你也的確是她的殺父仇人。你做了這等事,每每面對皇后,還要說著那些情真意切的膩人話,你就不會心虛嗎?
你算計皇后算計到這般,你以為以皇后的心性,若是知曉了真相,她還會原諒你?”
“朕從來都沒有奢望過,知笙會原諒朕。”沈晏辭喉結滾動了一下,“若有朝一日,知笙知曉了真相要棄朕而去,朕也不會怪她。若她不知,朕也自當好好待她,替她父親為她遮風避雨。”
他看著太后,語氣坦蕩而決絕,“朕可以對不住所有人,甚至可以對不住自己。但朕,絕不能對不住大懿萬千信任朕、仰仗朕的黎民百姓!”
太后凄冷一笑,微微緩和了神色,道:“皇帝知道自古以來,為何帝王多被稱作孤家寡人嗎?你要選擇天下,就注定會眾叛親離。”
她傷處的出血愈發嚴重,幾乎要順著被衾流淌下來,洇染到沈晏辭的龍袍上。
沈晏辭聲音微澀,“母后,您莫要再情緒激動了。”
太后恍若未聞,只深吸了一口氣,“哀家宮中今日燃的香好聞嗎?”
她沖沈晏辭扯出一記扭曲的笑,“這是元寸香,用了比當門子還足十倍的量。麝香主活血,所以哀家才會血流不止。
皇帝你說,若是有身孕的人在情緒激動之下又聞了這么重的麝香,她的孩子......可還能保住?”
她看著沈晏辭的臉色一寸寸陰沉下來,愈發得意道:
“或許皇帝忘了?隔墻有耳這種下作手段,哀家在后宮浸淫多年,使起來可要比你順手得多。”
說著艱難地抬起手,指著沈晏辭身后那面屏風,
“皇帝還是先想想看,該如何跟你的皇后解釋這一切吧!”
然而,
沈晏辭卻并未如同太后預想的那般,表現出分毫的慌亂。
他甚至都不曾回頭看一眼。
只是靜靜地看著太后,眼神里盡落了戚戚之色。
太后渾濁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死死盯著屏風后,
卻見一道身影緩緩踱出,一步步落入明亮的燭火中。
待她看清了眼前人,幾乎是瞠目結舌道:
“怎、怎會是你!?”
【我沒卡文!后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