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淑公主自還朝后,便住進了太后的仙壽宮偏殿。
她終日沉默寡言,神情懨懨,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太醫診過脈,只說是心結深重,郁氣凝結,非藥石可速效,
需得親人耐心陪伴開解,徐徐疏導方可得痊愈。
如此,太后便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每日里,只要天氣尚可,必定親自陪伴昭淑去御花園中散步,賞花觀魚,絮叨地講些舊事,試圖讓她歡喜起來。
沈晏辭看在眼里,也為了能讓昭淑情緒好些費了許多心思。
這一日,他將在京的親王、公主們悉數召入宮中,讓他們陪伴昭淑在新搭起來的暢音閣里,看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皮影戲。
太后原本也想跟著,可沈晏辭卻勸她說:
“母后,昭淑與這些兄弟姐妹們是自幼長大的情分,有他們在旁說說笑笑,或許更易放松些。母后若也去了,只怕反倒要叫他們拘謹放不開了。”
太后思忖片刻,覺得有理,這才作罷。
待昭淑被眾人簇擁著離開仙壽宮,太后并未消停。
她立刻指揮宮人,將偏殿里里外外又仔細拾掇了一遍。
所有器用擺設,皆比照著皇后的份例更換,務求盡善盡美。
饒是如此折騰了半日,她仍覺處處不足。
一會兒嫌那錦榻上的軟墊不夠蓬松,命人再填些上好的白鵝絨進去;
一會兒又覺得昭淑床榻前那副帳幔不夠透亮,親自選了三色月影紗換上......
慧蓮見太后不知疲倦似地忙前忙后,額角已見了細汗,便含笑上前勸道:
“太后忙活了大半日,且坐下歇歇潤潤喉嚨吧。”
她轉身從提梁食盒中取出一只青玉小盅。
那食盒外層用冰塊仔細鎮著,絲絲寒氣外溢。
慧蓮揭開盅蓋,只見湯色澄澈雪白,燉得酥爛的雪梨肉沉在盅底,襯著晶瑩剔透的燕窩,清涼甜潤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太后這才覺得有些疲乏,依言在軟榻上坐下,接過玉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冰鎮過的甜羹滑入喉間,暑氣頓消。
她輕吁一口氣,目光掃過煥然一新的偏殿,仍是蹙眉不滿道:
“再怎么收拾,到底還是住在哀家的偏殿,哪里比得上正經的公主府?
只盼著皇帝早些將公主府修繕妥當,到時候哀家便帶著昭淑搬出宮去圖個清靜,再不理宮里頭這些閑事了?!?/p>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內監的通稟聲,
“啟稟太后娘娘,皇上來了?!?/p>
太后舀湯的動作一頓,她將銀匙丟回盅內,甩起帕子按了按唇角,才淡漠道:
“叫進來吧。”
沈晏辭步入殿內,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請了安。
待在下首的紫檀木圈椅中落座后,他才吩咐慧蓮道:
“昭淑妹妹素喜菊花,花鳥司暖房培育了些不當季的品種,朕已命人備下。勞煩姑姑帶人走一趟,揀選開得最盛的取回供奉在偏殿。昭淑妹妹瞧見了,或許能開懷幾分?!?/p>
慧蓮領命,旋即帶了宮人下去。
待殿中只余母子二人相對,
太后并不看沈晏辭,只將手探入繡金腰封內側,取出一塊虎符金牌,
她手腕微揚,將虎符隨意地丟在沈晏辭面前的桌案上,
“哀家先前允你的,你且拿去。”
沈晏辭垂眸看一眼虎符正中雕刻的‘楊’字,并未立刻去拿。
反而抬起眼望向太后,語氣依舊是溫和孝謹,
“多謝母后。不止是謝母后肯將這統領楊家軍的虎符交予朕,更要謝母后想出了如此精妙的兩全之法,既能讓昭淑妹妹平安還朝,又保全了朕在外的名聲。”
太后沉著臉色,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旋即轉向別處,顯然是不想提及此事。
【后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