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嬪妃便是再不知曉前朝事,也知道今次沈晏辭召萬國來朝,旨在披露北狄的狼子野心,將其一舉殲滅。
蘭婼在大懿朝潛伏多年,私心里是謀劃著要為北狄報仇,
可她的暴露,對早有擴張版圖意圖的大懿而言,無異于瞌睡時遞來的枕頭。
大懿的江山,是圣祖皇帝自馬背上打下來的。
立國之初,連年戰亂導致人口凋敝。為恢復元氣,大懿律法早早定下:
凡女子生育,其全家可免三年徭役,朝廷另賜錢糧布帛,更設‘舉子倉’,專司補貼養不起孩子的貧苦家庭。
國以民為本,負擔既除,百姓也自然樂于開枝散葉。
這本是圣祖皇帝為增加人口所實行的英明國策。
然而如今換作沈晏辭執政,百年承平之下,大懿人口已然膨脹飽和。
人丁興旺本是好事,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對土地的瘋狂渴求。
百姓安居樂業,所求便不止于溫飽,人人都想得一方屬于自己的土地,能有片瓦遮頭。
需求暴漲之下,地皮的價格自然就被炒了起來。
多少升斗小民,終其一生勞碌也攢不夠房價百一,只得草席一卷,蝸居陋巷,日子過得艱難可憐。
大懿的疆域就這般大,想要安置過盛的人口,唯有向外擴張。
可周遭萬國大多早已臣服于大懿的庇護之下。
若強行將大懿百姓遷入他國,幾代之后,這些移民必然被當地同化,徹底成為他國子民。
到時大懿耗費百年心血增長的人口,最終卻是為旁人做了嫁衣。
因而對外擴張版圖,就成了眼下唯一可行的法子。
放眼四鄰,最遼闊富庶者唯有北狄。
然而北狄名義上已臣服,若無端興兵討伐,必使其他藩屬國人人自危,恐有聯合反噬之險。
而蘭婼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恰好給了沈晏辭一個正當的理由,
讓他可以以北狄狼子野心為由,堂堂正正蕩平北狄。
如此師出有名,別的國家也只會道一句,是北狄不懂安分守己,咎由自取。
待蕩平北狄后,其廣袤土地正好可用來安置大懿過盛的百姓。
到時本土人口壓力驟減,房價地價也自然會有所回落。
百姓得以安居,怨氣消散,四海方能升平。
故而攻打北狄,于沈晏辭而言,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行。
可昭淑公主嫁去和親的是捐毒,
沈晏辭既然要對北狄用兵,此刻就絕不能再對捐毒動武,否則便是向所有藩屬國昭示大懿的野心,必然引得人心惶惶,聯盟反撲。
既不能對捐毒用強,那么沈晏辭在萬國來朝的盛大場合上,也絕不可能公然扣押前來赴會的捐毒王,以此脅迫他送昭淑公主還朝。
那么昭淑究竟是如何能在兩國即將開戰的節骨眼上,突然得以還朝的?
眾人心頭的疑云,是在返回上京的漫長車途中,才聽隨行伺候的小斌子解了惑。
“萬國來朝那日,皇上當著諸部首領的面,叫人挪來了蘭婼的尸身。當場便有幾位部族首領認出,她正是北狄王的二公主。
皇上龍顏震怒,旋即決定向北狄發兵。北狄早已是強弩之末,我大懿舉國精銳壓境,蕩平只在旦夕之間。但這其中也有意外......”
他頓了頓,目光不經意瞥了榮嬪一眼,又道:
“捐毒王身為西域三十六部的首領,此番親自入京朝覲,是抽調了捐毒精銳部隊隨行相護的。
卻不料樓蘭王竟趁機聯合了其他幾個素來不滿捐毒王橫征暴斂、恃強凌弱的部族,舉兵起義,反了捐毒。
捐毒群龍無首,樓蘭聯軍勢如破竹,很快便掌控了局面。
但昭淑公主畢竟是我大懿的和親公主,身份尊貴,他們豈敢怠慢?
樓蘭王不僅對公主以禮相待,更因畏懼皇上龍威,不敢有絲毫留難,立刻恭恭敬敬地將昭淑公主護送還朝了。”
眾人聽罷目光齊齊投向榮嬪,而皇后卻是不動聲色,只是問:
“這事兒皇上怎么說?”
小斌子道:“大懿如今正全力攻打北狄,皇上哪里有心思去管西域三十六部自己的‘家事’?再者說,當年捐毒王能成了西域三十六部的首領,不也是靠武力打下的江山?
如今被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就算哭天搶地跑回上京,在皇上面前痛陳自己遭了‘暗算’,想來皇上也是要避而不見,無心置喙了。”
這些前朝的事兒,旁人聽在耳中,不關己身的只當是聽個樂子。
而榮嬪卻不一樣。
她的母族正是樓蘭。
她幼時在樓蘭長大,親眼目睹捐毒是如何在一方稱霸,魚肉百姓的。
而今聽得捐毒一夜覆滅,她心中自然痛快,“那當真是喜事了。”
又問小斌子,“公公方才說,是樓蘭聯合其他部族一同反了捐毒?”
小斌子應道:“是。但因著樓蘭王護送昭淑公主還朝有功,這事兒到底也算是西域的內亂,所以皇上并未問責。”
榮嬪安心之余卻也覺得疑惑。
捐毒近些年來,一直都鉗制著樓蘭的兵力,即便捐毒王離開捐毒來了上京,捐毒也不該如此輕易就能被他們攻下才是。
且她父兄又是個軟弱性子,被人欺負到頭上去也不敢反抗。
當初被捐毒壓迫得走投無路,無奈之下才選擇將她遠嫁大懿,尋求庇護。
怎么幾年不見,她的父兄卻變得如此有膽識氣魄了?
不過這些疑惑,榮嬪只壓在自己心底,并未向眾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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