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頡見南瑾和許平安打起了啞謎,一時也歡喜得很。
忙湊上前問許平安,“小主當(dāng)真有了?”
許平安鄭重頷首,“小主的確已有身孕月余。”
南瑾曾經(jīng)是有過孩子的。
她這個月的癸水遲來了十日,近日又常感身體疲倦,時有頭暈,口涎增多,偶有嘔吐之狀。
諸多癥狀與她頭回有孕時無二,她便一早就有了揣測。
得許平安證實了此等喜訊,南瑾雖沒有表現(xiàn)得喜出望外,但也是笑著問:
“可一切安穩(wěn)?”
許平安道:“小主一切安好。且自小主上次小產(chǎn),已過去近半年,身體已然完全調(diào)養(yǎng)好,此時正是得喜的佳時。”
采頡笑得合不攏嘴,忙向南瑾福一福,
“恭喜小主!”
又催促許平安說:“你快去趟御前,將這好消息告訴皇上。”
許平安挪步要走,南瑾叫住他,
“先不急?!?/p>
采頡道:“小主是想瞞著?”
南瑾搖頭,“我犯不上學(xué)著宜妃的例子,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p>
她看了許平安一眼,壓低聲音道:“我的脈象可還有從前的虛勞之象?”
許平安道:“原先小主的虛勞之象,是因當(dāng)值勞累不得休憩,飲食營養(yǎng)又跟不上所導(dǎo)致。如今小主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內(nèi)務(wù)府吃穿用度一應(yīng)都是撿著最好的供奉著,自然沒了從前的不適?!?/p>
南瑾點頭,“那么,我需要你給我開一貼藥。”
許平安道:“這個自然,微臣會根據(jù)小主的體質(zhì),仔細為小主調(diào)配了坐胎藥,讓小主......”
“我不是說這個。”南瑾打斷了他,正色道:“我需要你開一貼藥,能讓我服用后,被人探出營養(yǎng)不足,虛勞有損的脈象。但要切記,不能傷著我腹中孩兒?!?/p>
許平安一驚,“微臣是能用藥短暫調(diào)整小主的脈象,但要欠缺營養(yǎng),還需得小主配合,少食、甚至禁食。龍?zhí)ド形闯尚?,正是需要滋補的時候,小主這般做,長此以往定會對龍?zhí)ビ袚p?!?/p>
“不用長此以往。”南瑾輕撫小腹,沉下一口氣,“只需幾日功夫就成?!?/p>
許平安雖不明白南瑾此舉為何,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明白南瑾是個有分寸的人。
拿不定主意的事,她不會做。
于是再不過問緣由,只道:“微臣會依小主所言,開了方子給小主。這藥服下后,三五日就能見效,讓人探出小主脈搏有虛。但至多用不過十日,就必須得停藥。否則......”
南瑾應(yīng)道:“我明白了。此事有勞你。另有一事,你上回說進禮妹子的病,你有把握能徹底醫(yī)治。不知眼下她情況如何?”
許平安道:“她之前是碰見了討債的庸醫(yī),為了騙銀子,盡給她用些治標(biāo)不治本的貴價藥?;鼐┖筮@幾日,微臣仔細調(diào)理醫(yī)治著,而今已得痊愈?!?/p>
他從懷中摩挲出一封書信遞給南瑾,
“這是她托微臣帶給進禮的家書,今日來給小主請平安,也是捎帶著要將此物給他?!?/p>
南瑾并不接下,只略揚了眉,道:
“進禮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家人,他得知了這樣的好消息,定要急著謝你。
勞煩許太醫(yī)親手將家書給他,再好好跟他說一說,他妹妹的近況如何?!?/p>
許平安與南瑾撞了記眼神,立時心領(lǐng)神會,拱手一揖道:
“微臣明白?!?/p>
許平安走后,南瑾臥在暖座上,取了本詞集翻看著。
不多時,采頡入內(nèi)來報:
“小主,進禮要見您。”
南瑾頭也不抬,“讓他進來?!?/p>
進禮甫一入內(nèi),就‘撲通’一聲跪下。
而后膝行著挪到南瑾面前,涕泗橫流道:
“奴才多謝小主救命之恩!”
南瑾合起書,微笑看他,“起來說話?!?/p>
進禮不肯,又執(zhí)意磕了七八個響頭,
“若無小主垂憐,奴才妹子的病還不知要拖延成什么樣。奴才受小主這等大恩,日后定盡心侍奉小主,絕無二心!”
南瑾忍俊不禁,逗他說:
“你嘴上說得好聽,這會子跟我這兒磕破了腦袋,還要如何盡心侍奉?”
進禮這才抹了把眼淚,慌忙起身。
南瑾瞧他眉頭淺淺皺著,似乎還揣著什么心思,于是問道:
“怎么了?你妹子病好了,你何以還瞧著悶悶不樂?”
進禮糾結(jié)了好半晌,才道:
“妹子的病是好了,可她在書信里說......她出門買藥時,遇見了劉員外家的二少爺。
那登徒子瞧上了她,日日上門擾得我娘和她不得安寧。前兒個還帶人上門,欲將她強搶了去!
好在許太醫(yī)及時趕到,他們見是宮里頭的人,這才不敢造次......”
他說著,又忍不住啜泣起來,
“家中無男丁,老百姓無權(quán)無財無勢,他們?nèi)粽嬉獜姄屆衽?,又如何攔得?。恐慌戮退愀娴焦俑?,也無人肯替我們伸冤。
奴才聽許太醫(yī)說,劉員外在上京是有些勢力的。他那小兒子常搶了良家婦女,回到家中也只是充作奴仆。只等哪日糟蹋盡了,就趕出府宅。被那惡霸欺辱過的女子,受不住屈辱跳河自戕的也有......”
“你哭有什么用?”采頡抽出腰間帕子,剛要遞給進禮,又猶豫著塞回去,隨手取過桌上一塊干凈些的抹布丟給他,
“把眼淚擦一擦,沒的讓小主被你哭得心煩意亂。你人在宮中出不去,也是沒法護著她們娘倆了。
你從前與我說過,你爹嗜賭成性,賭輸了家底,要把你妹子賣去青樓。那時你為護著你妹子,求著你爹將你賣到宮里頭當(dāng)內(nèi)監(jiān),才換了你爹半日消停。
可沒多久討債的上門,打的你爹臥床幾日后咽氣。你家草房也被討債的沾了去,趕了你娘和你妹子出門,只能在京郊租房住下?!?/p>
采頡長嘆一聲,也是無奈,
“我聽你說你妹子生得漂亮,可偏是咱們這樣的出身,越是生得漂亮的女子,在這兒世道就活得越是艱難。
指不定哪家權(quán)貴誰生了色心,一輩子就交代了去。而今這不幸叫你妹子遇見,也只能認一句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