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如金,輕輕揉揉籠在貞妃艷麗的明藍色綴孔雀尾羽碧霞羅上,
她盈盈而動,孔雀尾羽折射出流光溢彩,仿若披上了一層金紗。
南瑾聞得她方才所言,又見她面上掛著不屑的笑容,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辨她的這份從容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強作出來的偽裝。
上首位,皇后冷著眸色覷著貞妃,
“所以你是承認了,這一切皆是你所謀劃?”
“是。”貞妃回答得干脆利落,“臣妾覺著花奴是個聰明機靈的,便指了她去伺候瑾貴人。”
她看向南瑾,一雙鳳目銳利如刀向上挑起,輕蔑笑道:
“畢竟瑾貴人出身微賤,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宮外,若想侍奉在皇上身旁,總少不得有人從旁提點著規矩。”
南瑾向貞妃微微施禮,嘴角掛著一抹淡薄的笑容,
“多謝貞妃娘娘掛念。只是不知這本應跟隨妾身的人,為何會去了宜妃娘娘宮中?”
殿內氣氛微妙。
榮嬪一直從旁觀察著。
入宮多年,貞妃恃寵而驕,常有欺辱她的時候。
此刻見貞妃遭人猜忌,她還不趕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于是不等貞妃開口,榮嬪就搶在她之前,嚴詞斥責起花奴來,
“你這婢子著實荒唐!無論你是受何人指使去侍奉宜妃,你都不應該沖撞了她,累及她險些母子俱損!”
“奴婢冤枉!”花奴膽子小,被榮嬪這么一嚇,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奴婢雖沖撞了宜妃娘娘,但這事純屬意外!昨夜宜妃娘娘準備歇息時,命奴婢去熱些牛乳來,喝了好安神入眠。
奴婢捧了牛乳回來,宜妃娘娘恰好在此時掀了門簾出來。奴婢躲閃不急,這才沖撞了宜妃娘娘......娘娘受驚摔倒在地,奴婢自知闖了大禍,連忙去攙扶時,才發覺娘娘見了紅!”
她朦朧淚眼在殿內迅速掃視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賀蘭貴人身上,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失聲喊道:
“當時賀蘭貴人也在場,她親眼目睹了此事!奴婢絕無半句虛言!”
賀蘭貴人向來膽小怕事,本是想著進來恭賀宜妃生子之喜后便回房去。
豈料剛一進來,就撞見了如此“一出大戲”。
她進退維谷,只得硬著頭皮留下來。
這會兒乍然被花奴牽扯提及,更是嚇得臉色都變了。
“嬪、嬪妾初次來溫泉山莊覺得新鮮。當時正在庭院里閑步,的確看見這宮女雖然沖撞了宜妃娘娘,但卻不是有心。”
有了她的證明,不只是花奴,連貞妃也跟著多了幾分底氣。
她轉身坐下,挺直了身子說道:
“皇后娘娘可聽清楚了?意外之事誰能說得準?要說也是宜妃自己的問題,若她不隱瞞有孕之事,下人伺候時必然會加倍小心,或許今日的沖撞也能避免。”
說著端起茶盞,悠哉飲了一口,冷笑道:
“況且,宜妃有孕的事兒得皇后幫她隱瞞得密不透風,臣妾又怎能未卜先知,算得她夢熊有兆?”
南瑾默然咂磨著貞妃的話。
她所言滴水不漏,叫人一時難以分辨真假。
南瑾是因為花奴知曉她位份在貴人,才對她產生的懷疑。
然而,按照貞妃的說法,花奴本就是貞妃要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如此,花奴能認出她,也就不足為奇了。
面對貞妃的鎮定自若,南瑾選擇靜觀其變,并不強行與她起了沖突。
倒是榮嬪憤憤不平道:“可花奴是你的人,即便她不是有意,那也是她當差糊涂,害得宜妃娘娘遭受此等無妄之災!”
“哎呦。”貞妃怪聲吆喝一句,“你這般說法,豈不是要將污水潑到皇后娘娘身上去?”
她抬眸盯著皇后,不緊不慢地說道:
“臣妾說過了,臣妾本是要讓花奴去教導瑾貴人規矩的,故而一早便將她指去了夏芙館。
那是榮嬪和瑾貴人原定的居所,可皇后娘娘卻臨時改變主意,將她們二人安排去了南熏殿。
南熏殿伺候的宮人一早安排夠數,花奴跟不得,這才被內務府的奴才指來了杏花春館,叫跟在宜妃身邊伺候。”
貞妃默一默,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含著濃濃的嘲諷,
“這些事內務府都有記檔。皇后娘娘不是最喜歡叫人去翻閱檔冊嗎?你一查就知道臣妾有無胡謅。
況且臣妾育有允謙,他乃皇上登基后的長子,其地位堪比嫡子。”
她猝然發笑,滿頭珠翠顫得玲玲作響,“即便宜妃天賦異稟,肚中能鉆出個金元寶來,也無法撼動允謙的地位。其實說起來,宜妃這一子,反倒是對您的威脅更大才對。”
見皇后隱忍不發,貞妃言辭愈發張狂,
“中宮無所出,眼巴巴看著御下后妃相繼誕下子嗣,難免要遭民間非議,被指失職失德。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
“貞妃娘娘放肆了!”云熙面色冷峻,聲如洪鐘打斷了貞妃的話,
“皇后娘娘乃六宮之主,不容任何人誑語妄論!您適才宣之于口的那番糊涂話,足以叫人將您拖下去,受了笞杖之刑!”
皇后早已對貞妃忍無可忍。
她懶得和貞妃饒舌半句,正欲命人押了貞妃下去,先給她一個教訓。
卻見順喜拖著穩婆,立在簾外稟報,
“啟稟皇后娘娘,這婆子招認了。”
皇后嗔道:“帶人進來!”
穩婆幾乎是被兩名內監如拖死物般拖進了堂內。
她雙手被上了夾棍,十指生生夾斷了去,只余皮肉還殘缺地黏連著。
到了堂下,內監突然松手,她便如一攤爛肉似地癱在地上。
皇后見她慘狀,心中毫無憐憫之情,只冷著聲音問:
“你現在能想起來,是誰叫你去害了宜妃嗎?”
穩婆聞聲猛地打了個激靈,竟是雙臂撐地爬到了貞妃身前,
“娘娘!貞妃娘娘!”
她痛哭流涕,一雙血肉模糊的手緊緊揪住貞妃衣擺處最為耀眼的雀羽,
“您救救老奴!老奴實在是受不住了!”
貞妃大驚失色,她望著衣擺上沾染的道道血痕,氣得面色發青。
這件衣裳可是沈晏辭親賞給她的!稀世罕見連皇后都不曾有過!
“滾開!”
貞妃一腳踢開穩婆,一邊用帕子擦拭著衣擺血跡,一邊怒斥道:
“你這老東西胡說八道些什么?你受不住了就去死,本宮為何要救你!?”
穩婆愣住,旋而哭天搶地喊道:
“是娘娘讓老奴害了宜妃腹中龍胎,只為保全大皇子在宮中的地位!如今事情敗露,您不能就這樣舍了老奴!”
聞她此話,貞妃姣好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扭曲。
她沉默片刻,目光如利刃般掃視著在場眾人,
須臾回過神來,猛然起身向前一步,狠狠地踩在穩婆手指的斷骨處。
“啊!!”
穩婆慘聲尖叫。
滿座嬪妃皆被嚇得花容失色
皇后怒而拍案,喝道:
“貞妃!你這是要做什么?難不成你還想當著本宮的面殺人滅口?”
貞妃氣勢洶洶,毫不示弱,“究竟是誰要殺人滅口,你心知肚明!本宮可不是本宮的母親,容不得你們這些賤人肆意潑了臟水冤枉了去!”
說完再不理會皇后,足尖用力碾壓著穩婆的斷手,沁出一地血水。
和著穩婆凄厲的慘叫聲,貞妃狠狠啐了一口,厲聲喝道:
“說!是誰指使你這賤奴來攀誣本宮的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