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辭并不知道今日是南瑾的生辰。
后宮中得寵些的后妃,趕在生辰前,敬事房的奴才都會提醒沈晏辭一句。
可這幾日他忙于朝政無暇他顧,敬事房的人連他的面兒都見不上,更別指望提醒了。
聽得榮嬪所言,沈晏辭這才后知后覺,為何今日南瑾見他來時,表現得會與以往略有不同。
在沈晏辭眼中,南瑾一貫是溫順的、乖覺的,
而今日南瑾看著他的眼神里,莫名裹了幾分期許。
她是在盼著,她所愛之人,也能真心實意地念著她。
沈晏辭追出庭院時,正好看見南瑾從小廚房出來,手中似端著一盤什么糕點。
“瑾兒。”
沈晏辭遙遙喚她一聲。
南瑾身體明顯一顫,慌然將手中糕點盡數倒進門外的渣斗里,好似生怕被沈晏辭看見什么。
沈晏辭大步流星追到她面前。
聽她語氣松快道:“外頭天涼,嬪妾換了衣裳就回去,皇上怎么來了?”
沈晏辭聽得出來,南瑾是在強撐著掩飾自己的失落。
他朝渣斗里看了一眼。
渣斗內部被大雪覆蓋了皚皚一層,南瑾丟進去的糕點一半沒入松軟的雪堆,另一半明晃晃地暴露在表層。
是幾枚胭脂紅色的壽糕。
南瑾似乎也察覺到了沈晏辭表情的變化,
她拉著沈晏辭往檐下躲雪,一邊幫他撣去身上浮雪,一邊拿自己玩笑道:
“知道皇上要來,榮嬪娘娘一早就忙碌起來。嬪妾廚藝不精,做不得那樣繁瑣的菜式。想著蒸些糕點讓皇上嘗嘗。
方才嘗了榮嬪娘娘的手藝,嬪妾更覺得自己不知是做了什么粗糠,哪里還好意思讓皇上品嘗?這才丟了去,免得丟人現眼。”
然而她此刻越是表現得平常,才越是叫沈晏辭心里發酸。
沈晏辭知道她為何要倒掉這些壽糕。
她滿心期待著,原以為他今日來是惦記著要與她一起過生辰。
而今知曉了他壓根就不記得她的生辰,這壽糕等下要是上了桌,只會令她更加難堪。
倒顯得今日種種,全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南瑾唇角揚起的笑,于此際更像是剜在沈晏辭心口的一把刀。
他足夠在乎南瑾,所以沒有選擇裝傻充愣。
他輕輕將南瑾抱在懷里,用極為懊喪的口吻坦白了他的疏忽,
“是朕不好。這段日子忙著前朝的事,忘了你的生辰。”
南瑾唯有怔忡,仿佛沒有料到沈晏辭會**裸的將這問題拋出來。
“不要緊的。”她垂眸寥落一笑,“嬪妾本就是婢子出身,從前在鎮國公府為奴,本就沒怎么過過生辰。父母死后,嬪妾孤身一人,更沒人會記得嬪妾的生辰。嬪妾一早就已經習慣了。”
她仰起頭看著沈晏辭,
日光與雪光遙相輝映,將她眼底微微蓄著的一滴淚照得格外清晰。
她仍在笑,“皇上前朝事忙,久不入后宮,剛一得空就想著來陪嬪妾。既不是為著嬪妾生辰,那便是皇上真心念著嬪妾這個人了。這對于嬪妾而言,足勝過千萬句生辰喜樂。”
南瑾語氣輕松,只作尋常。
卻無意間持續攪弄著沈晏辭的心。
沒有人在乎她,也沒有人念著她。
她在這世上孤苦無依。
如今好容易覺得自己得了掛念,可到頭來卻還是落了一場空......
沈晏辭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無盡的疼惜,更絞著不加掩飾的虧欠,
“你不會是一個人。”
他牽起南瑾的手,聲音低沉有力,
“朕會陪著你。往后歲歲年年,不止在你生辰,任何時候只要你需要朕,朕都會陪在你身邊。”
南瑾怔怔看著他。
他的眼神那般炙熱,話語那般真誠,
仿佛于這一刻,他的眼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人了。
南瑾心下感懷,眼眶終究承載不住淚水的重量,盈盈落下。
見她哭,沈晏辭更是慌了神。
他手忙腳亂地擦去淚水,又于她額頭印下一吻,
“別哭。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都怪朕不好,惹你傷心。”
“不是的。”南瑾啜泣著搖頭,“嬪妾是心里高興。皇上說嬪妾日后再不會是一個人,便是告訴嬪妾......”
她泛紅的眼尾淚痕清晰可見,可眸中蘊著的早已不是悲傷,而是不可置信的欣喜,
“嬪妾......也是有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