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只字不提貞妃的不是,
但落下的每一個音,皆是在指桑罵槐。
雨燕是貞妃的家生子,貞妃得寵多年,也滋的雨燕‘狗仗人勢’。
她向來端著的范兒,都是私下里把自己比作皇后身邊的云熙。
也不管云熙是中宮的大宮女,她算個什么東西?
這會雨燕被潑了一身臟水,無端端挨了南瑾兩巴掌,
又見貞妃臉色難看,擔心受了責罰,少不得要辯上兩句,
“奴婢再是有錯,也不是小主能隨意打得!
奴婢奉了貞妃娘娘的命,代表的就是貞妃娘娘,小主怎能......”
“嗯?”
南瑾輕哼一聲打斷她的話,旋而一記眼神掃過去。
眼底不見平日溫順,只余駭人的戾氣咄咄逼來。
嚇得雨燕下意識捂住面頰,不敢再說下去。
靜了少頃,才聽南瑾干笑一聲道:
“你一個低賤的奴婢,何德何能代表貞妃娘娘?
只顧抬了自個兒的面子,丟得可是娘娘的人,我打你都是輕的。”
說完利落轉身,畢恭畢敬向貞妃福一禮,
“采頡有錯當罰,還請娘娘與嬪妾一同折返皇后宮中,請了皇后娘娘口諭。
如此采頡就算被人打死,也只當是她命該如此。
凡事有所依據,也是保全了娘娘的名聲。”
南瑾此番擺明了是要拿皇后來壓貞妃。
貞妃聽得南瑾話中機鋒,噙了一縷冷笑在嘴角,
“瑾貴人處處為本宮著想,實在令本宮感動。”
她逼近南瑾,隨意勾起南瑾的下巴,盯著她的臉瞧了又瞧,漫不經心道:
“你這份心思,本宮記下了。但愿你能時時得寵,圣恩常眷。
若不然,本宮自有好生‘幫扶’你的時候。”
話落驟然甩手,拂袖轉身,隱著怒意揚長而去。
南瑾屈膝,“嬪妾恭送娘娘。”
等人走遠些,便收斂了臉上笑意,連忙攙扶采頡起身。
她仔細端詳著采頡臉上的傷,
方才雨燕那一巴掌虛張聲勢,采頡下意識閃躲,到底卸了些力道,這會兒臉頰只有些微微發紅。
南瑾輕撫傷處,“疼嗎?”
采頡搖頭,眼淚止不住簌簌落下。
南瑾撣去淚漬,柔聲道:
“不哭了。貞妃此番是要刁難我,你跟著我親近,才被無辜牽連。”
采頡聽了這話,腦袋更是搖成了撥浪鼓,
“小主別這樣說。當奴婢哪有不受委屈的?只是小主實在犯不著為了奴婢得罪貞妃。”
她擦去眼淚,語氣誠懇中又帶了幾分自責,
“她怎樣為難奴婢都不要緊,三十大板打就打了,怪只怪奴婢膽小怕事,還要跟她求情,反倒連累小主。
貞妃不是善茬,今日小主為護奴婢這般下了她的面子,只怕她日后更要為難小主。”
“我說過你跟著我,便再不會叫人隨意欺辱了你去。”南瑾語氣堅定,“且我今日若由著她欺負了你,你以為她就能容得下我?只怕才更要變本加厲。
與其做小伏低也討不得好,倒不如徹底撕破了臉,最起碼不用活得憋屈。”
話雖如此說,但南瑾今日敢跟貞妃翻臉,也并非魯莽之舉。
如今的貞妃丟了協理六宮之權,兒子送去了皇后身邊養著,就連獨居長樂宮的恩寵也沒了,要挪去跟嘉嬪擠在一處。
貞妃身上一挑子爛事自顧不暇,而南瑾卻是新歡承寵時。
她要是這會兒都不敢反抗,還不知道日后得被貞妃當成個什么樣的軟柿子捏。
長街秋風瑟瑟,南瑾向采頡笑道:
“別杵在這風口了。早些回宮去,拿藥油揉一揉。”
采頡忙說:“不用不用,奴婢真的無礙。”
“是讓你幫我揉一揉。”
南瑾調笑著攤開手掌,“你瞧,那廝面皮子比樹皮還硬,賞她兩耳光,倒是惹紅了自個兒掌心了。”
南瑾掌心的一抹紅,映在采頡的朦朧淚眼中,
她心下無限感動,卻是不善言辭,說不出什么矯情表忠心的話,
只一味捧著南瑾的手掌輕輕吹拂著,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
能得南瑾這般真心相待,她此生定不會辜負了去。
與此同時,鳳鸞宮內寢。
皇后伏于案前,正執筆書寫著什么。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云熙緩步入內,恭聲道:
“皇后娘娘,方才貞妃在宮外長街上叫停瑾貴人,想找她麻煩。”
皇后并不抬頭,“然后呢?”
云熙道:“瑾貴人機敏,貞妃半分威風沒落下,反倒是她身邊的雨燕被瑾貴人賞了兩耳光。”
皇后也不問緣由,只淡淡一哂,
“哦?那是好事啊。”
話落停筆,喚云熙上前,
“你瞧瞧,這字跡有幾分像王氏的母親?”
云熙仔細端看半晌,連聲稱贊道:
“皇后娘娘書法一絕,若您不說,只怕連王氏的生母也看不出,這封家書并非出自她的手筆。”
皇后但笑不語,輕持團扇納風。
只等氤干墨跡,這才將信箋折疊入信封,起身道:
“走吧。去趟十佛殿。本宮要將這封信,親手送到王氏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