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義正言辭,聲音洪亮。
不少大臣也紛紛點頭,看向程處輝的眼神,從震驚變成了懷疑與失望。
是啊,這個牛吹得太大了。
大到沒人敢信。
面對侯君集的指責與眾人的懷疑,程處輝的表情,依舊平靜得可怕。
他沒有反駁。
也沒有爭辯。
他只是緩緩地轉過身,再次面向了龍椅。
他對著李世民,深深一躬。
“陛下。”
“臣,可曾有過半句虛言?”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齊刷刷地匯聚到了李世民的身上。
這個問題,只有皇帝能回答。
李世民看著下方那個挺拔的身影,看著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胸中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他緩緩地從龍椅上站起,目光掃過下方每一位臣子的臉。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面帶得色的侯君集身上。
一道沉穩而威嚴,充滿了無上權威的帝王之音,響徹大殿。
“朕,可以作證。”
“駙馬程處輝,所言非虛!”
“他獻上的祥瑞,朕已親眼見過,農官也已驗證過。”
“那確是畝產萬斤之神物!”
轟——!
如果說剛才程處輝的話是驚雷。
那么李世民的親口證實,就是天塌地陷!
整個太極殿的官員,感覺自己的腦子都炸了。
是真的!
陛下親口說的!
這竟然是真的!
畝產萬斤的糧食,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大唐的百姓,將再無饑饉之憂!
這意味著大唐的國庫,將充盈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這意味著大唐的鐵騎,將再無后顧之憂,可以橫掃天下!
千秋偉業!
這是真正的千秋偉業!
與此相比,開疆拓土,似乎都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侯君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一片煞白。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陛下……陛下怎么會……
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程處輝轉過身,冰冷的目光,重新鎖定了他。
“侯君集,現在,你還覺得本駙馬的功績,不夠嗎?”
程處輝的緩緩掃視著滿朝文武,聲音再次提高。
“敢問諸位大人!”
“此等功績,封一個藩王,夠不夠!”
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所有大臣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夠不夠?
太夠了!
別說一個沒有兵權的藩王。
就算封一個有兵權的,又有誰敢說半個“不”字?
這是足以改變國運,名垂青史的蓋世奇功!
侯君集臉色漲紅,尷尬欲死,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讓他鉆進去。
他感覺自己的臉,被抽得啪啪作響。
隊列之中,一直冷眼旁觀的長孫無忌,臉色陰沉得幾乎要結冰。
他藏在袖中的雙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刺痛。
計劃,徹底落空了。
不但沒能阻止程處輝封王,反而讓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立下了如此一座巍峨的功勛豐碑。
那一句“夠不夠”,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夠不夠?
何止是夠!
這功勞,簡直是捅破了天!
畝產萬斤的糧食,足以讓大唐盛世再延續數百年,甚至千年!
這是能讓后世子孫,都永遠銘記的蓋世奇功。
封一個沒有實權的藩王,簡直是太便宜了。
所有剛剛還義憤填膺,覺得陛下賞賜過重的大臣,此刻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來回抽了無數次。
尤其是為首的侯君集,一張老臉已經徹底變成了豬肝色,站在那里,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程處輝卻沒有就此罷休。
他冰冷的目光,從侯君集身上移開,緩緩掃過那些剛剛還在慷慨陳詞的諫臣。
“諸位大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本駙馬一直以為,諸位都是我大唐的肱骨之臣,是社稷的棟梁。”
“可今日,你們的表現,真是讓本駙馬大開眼界。”
程處輝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不問青紅皂白,不問前因后果。”
“僅憑自己的臆測,就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質疑陛下的決定。”
“你們將陛下的顏面置于何地?”
“你們將君臣之禮置于何地?”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一般在殿內滾過。
“你們口口聲聲為了大唐,為了社稷,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卻是在將陛下逼入難堪的境地!”
“枉為人臣!”
最后四個字,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那些諫臣的心坎上。
“說句不好聽的。”
程處輝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玩味,甚至帶上了一絲絲的戲謔。
“要是擱在始皇帝那會兒,就憑你們今天這番沖撞帝王的舉動。”
“現在墳頭的草,估計都三尺高了。”
這番話,說得又直白又難聽。
偏偏,無人能夠反駁。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大唐風氣開放,李世民更是以善于納諫聞名,所以他們才敢如此。
可敢,不代表對。
他們的行為,本質上就是對皇權的一次沖擊,是對李世民信任的一次踐踏。
“噗通!”
終于,有位年邁的諫臣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心理壓力,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臣……臣有罪!”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盡的懊悔。
“臣愧對陛下信任,請陛下降罪!”
一人跪下,便如同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連串的悶響聲中,剛才還站得筆直,以天下為己任的諫臣們,此刻全都跪了下去。
“臣等有罪,請陛下降罪!”
他們羞愧地低著頭,連抬眼去看龍椅上那道身影的勇氣都沒有。
魏征站在隊列的最前方,臉色鐵青。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刻跪下,但緊握的雙拳,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作為諫臣之首,他難辭其咎。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對著李世民深深一躬。
“陛下,臣,有罪。”
魏征的聲音沙啞而沉重。
“臣未曾體察陛下深意,未能信任陛下決斷。”
“險些讓駙馬蒙冤,更讓陛下圣名受損,臣,懇請責罰。”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句。
錯了,就是錯了。
李世民看著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又看了看躬身請罪的魏征。
眼中的威嚴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
他還能說什么?
真把這些人都拖出去砍了?
那他李世民就不是千古明君,而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了。
“唉……”
一聲輕嘆,回蕩在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