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珠心頭一緊,立刻上前拉住霍母的胳膊。借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霍母臉上濕漉漉的,眼睛紅腫。
分明是哭過的樣子!
霍母被她撞見,有些慌亂,連忙用手背使勁擦臉,聲音帶著點哽咽的鼻音:“明、明珠啊,你怎么出來了?”
高明珠面色嚴肅起來:“娘,您為什么要哭???發(fā)生什么事了?誰給您氣受了?”
“沒、沒有的事,”霍母眼神躲閃,還想遮掩,“我沒哭,就是,就是剛才風大,迷了眼睛,我揉了兩下……”
高明珠沒說話,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她。
您覺得我會信嗎?
霍母:“……”
“到底出什么事了?”高明珠又問了一遍,語氣帶著點強硬,“您要是不跟我說實話,那我可就回去告訴淮川!您說他要是知道他娘在這兒偷偷抹眼淚,會不會著急上火?會不會立刻去老屋那邊問個清楚?”
“不行!別告訴他!”霍母一聽高明珠要去告訴霍淮川,頓時急了,下意識地脫口反對。
霍淮川雖然一直以來跟她不算特別親近,但她知道這個兒子心底里很孝順她的,之前他就跟她說過,讓她不用忍著任何人,要是受了欺負,一定要告訴他。
他會替她撐腰的。
要是讓他知道她哭了,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和執(zhí)拗性子,真可能不顧腿傷也要去追究……就真的要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了。
她現(xiàn)在最不想的,就是給霍淮川和高明珠再添麻煩。
可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太大了,這不等于承認自己剛才確實在哭嗎?
她有些訕訕地低下頭,像個做錯事被發(fā)現(xiàn)的孩子。
高明珠看著婆婆這副軟弱又隱忍的樣子,心里是又氣又有點恨鐵不成鋼。
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聲音放軟了些:“娘,您快說到底是誰欺負您了?您說出來,咱娘倆想辦法?!?/p>
看霍母還是猶豫,高明珠又加了把火:“您要是不說,我現(xiàn)在就去老屋那邊問!我就不信問不出來!”
“別別別!千萬別去!”霍母嚇得連忙拉住高明珠的胳膊。
昨天親眼見識過高明珠那潑辣勁兒,她相信高明珠是真做得出來的:“我說,我說……”
“那您趕緊說!”
“就是……”霍母嘆了口氣,吞吞吐吐地把剛才在老屋那邊發(fā)生的、林美蘭怎么陰陽怪氣,牛娃豬娃怎么哭鬧打罵她,林美蘭又怎么顛倒黑白說她不是親奶、想打孩子,都跟高明珠說了一遍。
高明珠火氣一截一截往上冒:“林美蘭他們怎么能這么沒良心?!”
她嫁進霍家雖然才半年多,但霍母對霍老頭和霍家大房二房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
活兒沒少干,對那幾個孩子更是捧在手心里寵著。有點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先緊著他們;孩子被爹媽罵了,也是霍母沖在前頭護著。
說是親奶奶,那一點都不為過!
“您就是對他們太好了!好得他們都當成理所當然了!”高明珠強壓著怒氣說道,“那爹呢?爹他就沒替您說句話?”
“沒有,”霍母提到這個,心里更堵得慌,語氣也帶著怨氣,“他就抱著他那破煙桿,坐門檻上抽,頭都沒抬一下!”
高明珠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算什么丈夫?妻子付出多少,別人不清楚,他這個當丈夫的也不清楚嗎?
想到這兒,高明珠腦子里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事——
前世!霍淮川跟她提過一嘴,霍老頭在外面有個相好,后來這事被霍母發(fā)現(xiàn)了,鬧得特別難看……
——這是前世他們重逢后,她問霍淮川她離婚之后霍家的事,他無意間透露的。
只是他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加上可能也覺得家丑不可外揚——就像他現(xiàn)在腿殘了,就特別抵觸讓她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一樣,他向來不喜歡把自己的不堪和傷口暴露在她面前。
所以當時他說得極其簡略,連那女人是誰都沒提。
高明珠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眼神也冷了下來。
霍母看她突然不說話,表情還這么嚇人,心里不由得忐忑起來:
“明珠?怎么了?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高明珠回神,眼神復雜地看著霍母,突然,她說出一句讓霍母目瞪口呆的話:“娘,要不,您離婚吧?”
“???!”霍母嚇得往后一縮,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高明珠:“離、離婚?!這怎么就到離婚的地步了?”
“怎么不能離?”高明珠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可行:
“他對您又不好,對淮川也沒見得多上心!明擺著就偏心大房二房!更可氣的是,您為他們付出那么多,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結(jié)果林美蘭和她兒子這么糟踐您,他連個屁都不放!這種男人,您還留著干嘛?受一輩子氣嗎?”
“……那也不到離婚的地步,”霍母弱弱的說,看著高明珠年輕氣盛、帶著不解的臉,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婚姻,哪能是你說離就離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為什么不能離?”高明珠覺得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不就是一紙離婚書的事兒嗎?你們之間又沒什么值錢的財產(chǎn)好分割的,現(xiàn)在連地都不用分,把自己的工分算清楚,不就完了?您沒地方住,就住我們這邊啊,反正我們還有個空房間!”
霍母聽得一愣:“……”被高明珠這么一說,好像,離婚也不是特別難的事兒??
但她很快就用力擺了擺手,像是要揮掉這個“可怕”的念頭:“不是這么說的明珠!你年紀輕,不懂這里頭的彎彎繞繞。離婚真沒那么簡單!再說了,這世道,哪有女人提離婚的呀?真要離了,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斷了!”
他們這十里八鄉(xiāng),就沒聽說過誰家離過婚,只有死了丈夫或死了老婆才會再婚,要是離婚……那真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沒!
“這叫什么道理?”高明珠更覺得離譜了,雖然知道國內(nèi)有這種觀念,可還是難以接受:“我在國外就見過好多離婚的人呢,日子照樣過得好好的。”
霍母:“……”離婚在明珠嘴里,怎么跟今兒天氣不錯一樣輕巧?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霍母嘴笨,一時也跟高明珠掰扯不清,只能重復道。
她就沒想過要離婚。
高明珠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心里那股恨鐵不成鋼的勁兒又上來了。
前世怎么就忘了追問淮川,霍老頭那個相好到底是誰呢?要是知道,現(xiàn)在捅出來,說不定娘就能狠下心離了!
不行,得想辦法查清楚那個相好是誰才行!
霍母看高明珠不吱聲了,臉色卻越來越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發(fā)怵。
明珠不會是生氣了吧?覺得她爛泥扶不上墻?
……可婚姻真不是兒戲?。?/p>
她生怕高明珠再提離婚這茬,趕緊岔開話題:“那個……明珠啊,你剛剛是不是燒著水呢?你快回去忙吧,我也得回去了!今天這事兒,其實是我自個兒鉆牛角尖了,你別往心里去,更千萬別告訴淮川?。∴?,我先走了!”
說完,她落荒而逃。
高明珠:“……”看著婆婆倉皇的背影,她更郁悶了。